顾碎安用灵力点上蜡烛,打开房门。
季邀抱着枕头直直扑进他怀里,桃花眼定定看着顾碎安,水汽氤氲,盛着几分惊恐。
顾碎安轻拍他背,“师弟,是不是做噩梦了?”
季邀眼睛一眨不眨。
点点头,“梦见鬼族拿走我的魂魄,要我杀掉师兄。”
“……”
他低着头,整张脸趴在顾碎安胸口,瘦弱的身子细细颤抖。
顾碎安感觉胸口被濡湿了,季邀一向坚强,轻易不掉眼泪。
“师兄,我舍不得你死,呜呜。”
但是眼泪带给他的远不如那句话震撼,他的一魄确实把在鬼族手中,记忆被季邀重拳唤醒。
顾碎安被这句话刺激的头皮发麻。
轻拍的手顿住。
季邀感觉到顾碎安身体僵硬,疑惑的抬头望他一眼。
师兄之前被鬼族所伤,后又被威胁,不知道听到鬼族,是什么反应,厌恶?憎恨?
眼中闪过失落。
季邀从小漂泊,小时要饭,被母亲抛弃,被乞丐殴打,见多了人性丑恶,小人嘴脸。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为什么要化成猫对他好?
为什么要照顾生病中的他?
人鬼两界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利益与交换。
这个人,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鬼君。
季邀眼睛眯起来。
但他已经与鬼帝连上,虽然一魄受制于人,很显然鬼族对他十分看重。
现下更是得到人族第一富公子的喜爱,权力,金钱,他全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他到底图什么?
顾碎安不知道他百转千回。
低头与季邀眼神相撞,弯腰把他抱起来,“既然害怕,就一起睡吧。”
这是顾碎安第一次主动要求和他一起睡,季邀刚才还疑虑翻腾,被这句话遽然击中,只剩心跳怦怦。
提什么不好非提魂魄,还要杀掉我!把我整害怕了都。
季邀小时候常住破庙,被带回浮玉山住在又冷又黑的后殿,搬到方寸居才算有了正经住处,对于这个纸醉金迷的卧房,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被顾碎安抱着放在床上,水汽氤氲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师兄。”
顾碎安脱掉他的靴子,把他往里推了推,“睡里面。”
季邀乖乖爬过去,朽木般躺在被窝里,静止不动。
见他这样,刚才还有点害怕的心思被顾碎安抛到脑后,“你这是做什么?僵尸吗?”
“僵尸?”季邀眨眨眼,不能理解这个新词汇。
顾碎安一边脱鞋上床,一边解释,“就是人死后还能动,但身子不能弯只能跳着走路。”
季邀撇撇嘴,“好傻。”
“是挺傻的。”顾碎安促狭的看着他,“就像你现在这样。”
季邀一愣,意识到自己被顾碎安捉弄了,立刻爬起来压到顾碎安身上,“师兄欺负我。”
顾碎安笑着把他往下扯,但这次季邀十分坚定,就是不下来。
顾碎安随手扯了两下,反正也不重,便随他去了。
眼前一双含情桃花眼,虽然带着稚嫩,仍美得惊心动魄。
顾碎安看着纯真孩童,心里深深觉得,好好地孩子怎么就被坑成原著那样,暴躁易怒,众叛亲离,无人关心。
两人对视着,烛光摇曳,顾碎安突然感觉呼吸不畅,“你多大了?”
“十八。”
“………给我下去。”
一夜无话,两人都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顾碎安被退鱼叫走,要求仔细观察伯都长老以便刻像。
季邀本也要跟着去,半路杀出个拿云,说有事相商,不由分说把他拖走了。
季邀一万个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顾碎安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眼眸阴沉不定。
转过脸,已是换了一副面容,带着可爱笑容对拿云甜甜说,“那就麻烦哥哥了。”
拿云被这笑容晃了眼,连说无妨。
顾碎安第三次踏进这间香气迷人的房间,何游难得正经坐在书桌前执卷默读。
他没有穿惯常的红袍,而是隆重的穿着绿色峰主服,头发也被规规矩矩束起,坐在窗前读书,修长白皙手指翻过书页,映着鸟鸣啾啾,世外仙人也不过如此。
难道我误会了,其实真正的何游是个平淡如水的男子,那些骚包的样子都是用来迷惑他人的假象?
“峰主,顾仙人来了。”
何游转过身,除去红袍暖屋甜酒加持,他没有了之前常见的桃花腮,面庞洁白如玉,眼神清澈干净,唇色浅淡。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没想到何游正经起来也挺正经的。
何游一看见他,脸上立刻带起惯常的坏笑,“小安安,今天刻峰主像,”说完站起弹弹外服,“我穿这身是不是美极了?”
“……….”就知道。
顾碎安飞速适应了何游道貌岸然的样子,毫无心理障碍的走进来,施礼喊道,“峰主。”
没走两步,他的心灵再次遭受沉重一击。
他看见床榻上,有个干干净净的小童!
忽略身上青紫的各种层面的干净。
“咳,”何游不慎在意的轻咳一声,“般般,你先出去。”
般般有灵力,应一声从床榻上下来时已衣着整齐,只脖颈间的痕迹暂且未消,他带着眼角眉梢的风情向顾碎安抛个媚眼,“仙师这么美,真是让人羡慕。”
顾碎安脑壳爆炸。
不是,你,你叫我来之前就不能把人先打发走吗??
当着我的面叫他走真得很怀疑你的企图啊喂!
何游一眼看穿他的心声,手中书卷轻敲手心,杏眼弯弯。
“小安安,你这么美,愿不愿意让我亲亲?”
不愿意。
顾碎安拒绝地看着他。
渣男!
即使三观受到毁灭性冲击,顾碎安还是抱着专业的态度光速重塑好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坦然坐在为他准备的刻像榻上。
谁家刻像用榻!
啊!
色狼!淫棍!
何游根本不管顾碎安心里惊涛骇浪,他重新坐在书桌前,开始提要求。
“本峰主要那种沉稳持重,眼神锐利坚定,嘴角紧抿,身姿挺拔的像,还有这里,”何游抖抖胸前两块肌肉,“这里,还有这里,做大一些,要显得我威武雄壮。”
“………”
你一个古人还知道这个!?xǐυmь.℃òm
他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面无表情转过头。
“峰主,你离我这么近,我完全没办法把你的英姿看清楚,而且,你的要求脱离实际,我无法办到。”
何游哈哈一笑,也不生气,配合地坐下。
何美人终于消停,顾碎安手上化起金色灵力,修长舒展的形象渐渐成型。
趁着机会,他时不时让何游展现灵力,何游也都照做,配合度之高令人咋舌。
在不断的试探中,顾碎安终于确定音尘堂的资料准确,何游,伯都长老,南火峰峰主,是个除了美貌和金钱一无所有的草包。
除了…..他的属性。
火属性是鬼族一生之敌,而何游刚好是,如果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或许可以破坏鬼族的挑拨计划。
今天是休安结束的第一天,距离何游被杀还有一月,而何游现在除了属性什么优势都没有,要怎么利用这一点?
顾碎安边想边做,表情理所当然出现空白,何游粘在他身边,“小安安,怎么了,我就在你眼前还想啊?”
油腻!
思绪混乱,般般的笑容时不时在眼前浮现,顾碎安摇摇头,那种态度,与其说是挑逗,更像是一种试探。
忍受着何游的骚扰,顾碎安认真仔细的化出人像雏形,满足八百个无理要求后,终于脱身。
接下来就是把细节加上,何游还要再穿几天峰主服,加固形象。
顾碎安顶着一脑门风暴,手中握着峰主像半成品,逃命般离开伯都宫。
这是什么长老,怪不得浮玉山派那么容易就被鬼族攻破,这种人都可以做峰主还能有啥指望?
南火峰上都睡了,顾碎安才拖着步子回到明视院。
屋里静悄悄,看来季邀没有过来。
正好,今晚去探探,到底鬼族是怎么突破结界袭击何游的。
虽然修仙者不需要用黑衣也能隐藏形迹,但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顾碎安还是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夜行衣。
可能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大侠梦,从买下这身衣服开始,顾仙人就在期待穿上它飞檐走壁。
风驰电掣,行侠仗义,哎嘿!
脱下弟子服,浑身光溜溜站在床边,门外蓦然响起脚步声。
“师兄,你回来了吗?”
!!!!
心里的弦瞬间绷紧。
哔了狗了。
飞快将夜行衣塞到床下,穿上裤子,拽开头发。身后开门无声,凉风袭来,顾碎安忍不住抱住胳膊。
一转身,季邀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睛里带着震惊和羞涩,还有一丝…..热切。
大概是刚做完噩梦,季邀眼中仍有水光荡漾,那一缕不见天日的热切就藏在水光之下,闪烁消失,让顾碎安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对季邀好得过了头,还睡到了一张床上,但原著里季邀是个根正苗红的直男,被掰弯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季邀没说话,目光懵懂看着他。
冷风吹起长发,纯洁的白和深沉的黑相撞,灯下看人醉三分,何况顾碎安本有十分美丽。
季邀从今早分开一直担心,那个浪荡子对顾碎安的态度不对劲,就算今天给他做了很多衣服,他也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
他一直没睡,怕顾碎安今晚不回来,又怕他回来带着陌生的味道,像那天一样,如果真是那样,他要再给他好好洗一遍。
听见顾碎安屋里有动静,季邀赶紧逼出眼泪抱着枕头过来,却没想到看到这样的师兄。
那种浑身灼热的感觉再次出现,心脏以平日不曾达到的热度烧灼起来,将这年轻的躯体烫得几乎站不住。
我的师兄怎么这么美,皮肤那么白,抱起来软软的,闻起来香香的。
真想一辈子把他困在我身边。季邀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他摇摇头。
强压着心头的悸动走过去,“师兄,这么晚了还换衣服?”
顾碎安强自镇定,自然的拿起上衣穿上。
“明日不知伯都长老何时来叫,先把衣服准备好,免得明早匆忙。”
他赤脚站在地上,整只脚玉般瓷白,唯有脚趾尖冻得发红。
季邀失望地看着被里衣遮住的美景,走过去,弯腰拿出布履想帮他穿上。
指尖触碰脚趾,冰凉的触感袭击心房,他眉间轻蹙,略带责备开口“师兄,你坐下。”
顾碎安心虚得一批,夜行衣塞的并不彻底,稍微往下一瞥就能看见,他抬脚转向桌子,面对床铺坐下。
季邀拿着鞋跟过去,弯下腰,将冰凉的脚纳进温暖的掌心里。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触碰师兄,昨晚是第一次,他感受到师兄柔软的躯体。
这一次,他紧了紧手指,柔嫩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把那粗糙的步履覆在这双脚上,它该踩在花瓣上,泡在温泉里。
“怎么这么凉?”
因为刚才太激动把靴子脱了。
握脚这种动作实在太过暧昧,顾碎安立刻接过鞋子自己穿上,手掌一空,季邀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天气寒凉,师兄怎的如此不注意?”
“今日劳累,没顾上这些,师弟又做噩梦了?”
季邀摇摇头,“不是,我在等你。”他低头无意扫过身后,眸底深处闪过一道寒光。
顾碎安心里涌上一阵愧疚,季邀病还没好,自己还打算利用他的主角光环打败何游的权钱名,来到这里却把他忽略了,真是罪过。
季邀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抱怨,仿若撒娇,“师兄在方寸居本说好要与我同住的,来到南火峰,一直和伯都长老呆在一块,师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碎安脑中警铃大作。
季邀你这,你这个走向不太对劲啊。
但是比较何游和季邀,果然还是季邀更安全些,顾碎安给自己倒杯茶,入口温热。
“怎么可能?!”
谁会要那个色狼淫棍,简直不可理喻!
季邀红红的眼圈露出笑意,在摇曳的烛光里仔细端详顾碎安,越看越觉得,自己像大会那晚一样,已经醉了。
原本莹白细腻的皮肤现下透着桃色的红,妩媚风情,像从水中捞出的红色蔷薇花。
散开的头发柔顺无序的铺在肩膀上,向下延伸至腰线,他吞了口口水,想起刚才那紧窄的腰线向下收去的地方,一片好风光。
师兄眼神有些躲闪,在月光和烛光下,便多了几分风流,像有只小手在心尖上轻挠抚摸。
他弯腰抱住顾碎安,嗅着他发间的香气,介于少年和儿童的声线变得软绵绵的。
“师兄,白天都见不到,我今晚想要和你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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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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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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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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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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