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愕地望着小元宝,“我让你跪的?”
小元宝点头,奶声奶气道,“对呀,就是爹爹让我跪的。”
燕长赢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谬感。
等等,刚刚不是姬凤昭逼着他和元宝跪下的吗?
怎么会是他逼的元宝?
怔愣一瞬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错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元宝,“那我呢?我为什么会跪在地上?”
小元宝是个老实孩子,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爹爹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啊,爹爹你今天一直就怪怪的,好奇怪的!”
燕长赢没去管儿子说他奇怪,因为他已经从儿子的话里判断了一个更加荒谬的点。
他恍惚望着门口的方向,喃喃道,“所以元宝,真的不是她逼着爹爹跪下的,对吗?”
小元宝嗯了一声,奶声奶气地说,“对呀,爹爹自己跪的,元宝看着你自己从床上摔下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跪好的,唔,你还要元宝给你拿杯子顶在脑袋上呢,你还说……还说你以前惹姨姨生气了,都是跪搓衣板的……”
说到这儿,小元宝一拍脑门,连忙说道,“对啦对啦,元宝想起来啦,爹爹你好像说你伤害了姨姨,你要跪下给她赔罪的。”
小元宝指着自己鼻子,又说,“爹爹你还说,父债子偿,我是你儿子,你做错了事,我也得跟你一起跪,一起给姨姨赔罪。”
“……”
燕长赢睁大眼睛,恍恍惚惚地望着小元宝。
要不是眼前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亲骨肉,他都要怀疑这是在撒谎拿他当傻子骗他了。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怎么会跟元宝说他伤害了姬凤昭,怎么会拉着元宝跪下给姬凤昭赔罪?
这确定不是二傻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吗?
明明当年是姬凤昭伤害了他和元宝啊!
明明给他和元宝下毒的是姬凤昭,他和元宝是受害者,他怎么会脑子长包说出他伤害了姬凤昭这种话?
燕长赢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根本无法消化这荒谬的现实。
他为什么不记得他干了这么傻缺的事?
真的发生了这么荒谬的事吗?
他沉默了几息,艰难开口,再次问小元宝,“元宝,她是怎么把我们从燕家带出来的?”
小元宝说,“唔,用轮椅推过来的呀。”
燕长赢深吸一口气,又问傻儿子,“我是说,她带走我们的时候,爷爷奶奶和无双娘亲没有阻止我们离开吗?”
小元宝摇头说,“没有吧,丫鬟姐姐把我抱出来,爹爹就把我放腿上抱着啦,然后她就推着轮椅把我们推走啦,没有人阻拦呀!她一直推一直推,我们就来到了街上,然后住到这儿啦。”
燕长赢觉得匪夷所思。
他再次跟小元宝确认,“她走的时候,没有伤害任何人,是吗?”
小元宝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哦。”
燕长赢又问,“你确定爹爹是自愿跟她走的,她没有强迫威逼爹爹,对吗?”
小元宝沉默了一下。
他仰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默默看着燕长赢。
在燕长赢以为小元宝的沉默意味着他不是自愿的,意味着他果然是被姬凤昭强迫的,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小元宝说——
“还,还用强迫吗?爹爹都委屈哭啦,哭着求她不要抛弃你,哭得比元宝都大声,好丢人的哇!”
“……”
燕长赢震惊望着小元宝。
他一定是幻听了。
一定是。
他怎么可能哭着求姬凤昭不要抛弃他?
他那么厌恶姬凤昭,他怎么可能对姬凤昭做这么丢人的事!
这样做的人绝对不是他!
燕长赢在心里拼命否认,他握紧手指,脸色变化不停,好久都没有说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望着小元宝,坚决不肯承认,“元宝,你说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爹爹,不是。”
小元宝用小胖手指轻轻戳着爹爹的脸颊,“就是你呀爹爹。”
他见爹爹怀疑他,小手一叉腰,学着燕长赢的口吻说,“就是你,你明明就一直哭着喊呀——师姐,师姐,阿嬴,阿嬴,师姐,阿嬴——”
“……”
燕长赢听着儿子学着他喊师姐,顿时惊愕睁大了眼睛!
元宝怎么会知道他曾经叫姬凤昭师姐?
紧接着,燕长赢额角又青筋直跳。m.χIùmЬ.CǒM
闭嘴吧臭小子。
他绝不可能喊得那么软绵绵的!
他一把捂住小元宝的嘴,“不许再喊了,不许再说了,趴下,乖乖睡觉,爹爹要一个人静静。”
小元宝抓着爹爹的胳膊咯咯笑着,见爹爹被他笑得要生气了,他才呲溜一下翻身钻进被子里,乖乖躺好,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爹爹,我们一起睡。”
“爹爹睡不着,你睡。”
“唔,爹爹为什么睡不着呀,是因为师姐吗?”
“……”
燕长赢额角又跳了跳,他眯着眼睛看着小元宝,“睡。”
小元宝对上爹爹危险的眼睛,赶紧捂住眼睛,然后默念着元宝睡觉觉,睡觉觉,很快就将自己哄睡了,进入了梦乡。
燕长赢艰难撑过身子给小元宝盖上被子,然后沉默望着门口,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小元宝说的那些事,真是他做的?
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的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他会不会还会再出现这种问题?
还有……
他抿紧嘴唇,望着地上的茶杯碎片,修长手指一根根狠狠攥紧。
还有,他刚刚,好像冤枉了她。
她现在,在哪儿?
……
客栈一楼。
姬凤昭静静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边,端着一碗满满的米饭,一口一口吃着元宝喜欢吃的肉肉。
穿越者昨晚在牢里就没吃东西,今天一整天又没吃,还失去了那么多血肉,她必须填饱肚子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她现在已经没有脆弱的资格了,因为,没有人会再站在她身后心疼她,怜爱她。
吃下了两大碗米饭,填饱了肚子,姬凤昭才放下碗,握着筷子夹盘子里剩下的菜。
手伸出去,她看到了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银色印章。
她手指一顿,想起了今天上午在刑场雷霆翻滚之时,她与这印章的主人所达成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交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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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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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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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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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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