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嗓音入耳,姬凤昭身子一颤,蓦地掐紧手指盯着燕长赢。
对上燕长赢眼中的愤怒和厌恶,她一颗心忽的凉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个可爱的阿嬴,又变回了她最害怕见到的阿嬴。
“你逼我也就罢了,元宝他还那么小,你竟然也让他跪下,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母亲!”
听到阿嬴再次厌恶开口,姬凤昭立刻回神。
她顾不上心痛,顾不上去思考阿嬴为什么会在短短半个时辰里接连发生两次变化,现在最重要的是,阿嬴误会她了!
她得解释!
她一边搀扶着燕长赢让他起来,一边解释道,“阿嬴,你误会我了,不是我逼你跪的——”
她话音未落,燕长赢就冷冰冰甩开了她的胳膊。
燕长赢侧眸看着被他力道甩得踉跄后退的姬凤昭,冷笑,“不是你逼的?难不成还是我自己给你跪下的?”
姬凤昭刚张开嘴,燕长赢就打断她,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我燕长赢,还没那么下贱,我是有多贱才会用被你毒废的这双腿再给你下跪?嗯?”
他盯着姬凤昭,又指着吓懵了的小元宝,继续说,“就算我燕长赢自甘下贱,那元宝呢?他一个孩子怎么懂得给你下跪?不是你逼的还能是谁?”
姬凤昭跟燕长赢对视三息。
到了她嘴边的话,被她无声咽了回去。
她掐着掌心,缓缓后退两步,背脊抵着圆桌边缘,心口一阵阵疼。
她能解释什么呢?
阿嬴都说了,他现在要是还自愿给她下跪,那就是他下贱,这种情况下她若是还一口咬定阿嬴是自己心甘情愿跪下的,那不是等同于在打阿嬴的脸,让阿嬴难堪承认他下贱么?
在阿嬴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以后,她说什么都是错。
听到床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再次抬头。
望着说完刻薄的话后就用双臂撑着身体,艰难试图起身的阿嬴,姬凤昭心疼极了,她再次上前,“阿嬴——”
“别碰我。”
姬凤昭的手还没碰到燕长赢,燕长赢就冷漠将头顶的杯子拿下来,无情摔在姬凤昭脚下。
砰的一声,杯子碎裂。
碎片四散,水花四溅。
姬凤昭停下脚步。
她低头看着脚下碎裂的瓷片,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裙摆,然后缓缓抬头看向满眼都是厌恶的燕长赢。
她的心猛地一揪,疼得她喘不上气。
阿嬴……
方才那个缠着她哄着她的阿嬴,让她想起了阿嬴曾经有多么爱她。
可是此刻这个阴沉冷漠的阿嬴,却让她知道了,阿嬴如今与她就像这碎裂的杯子,碎了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她克制着心痛站在阿嬴扔出来的碎瓷片分界线外,沉默望着阿嬴一点一点艰难攀爬着,终于撑着身体坐回了床上。
阿嬴再难,她也不敢再上前。
终于看到阿嬴吃力在床沿坐下那一刻,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阿嬴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这是哪儿?我和元宝为何会在这里?”
燕长赢扫视了一眼这陌生的房间,听着外面街上隐约的人声,他判断这里应该是客栈的房间。
他盯着姬凤昭,眼神危险,“我不是应该在燕家么?你是怎么将我和元宝带到这儿来的?我爹,我娘,我表妹,他们怎么会同意你带我和元宝走?”
想到这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性子,他瞳孔骤缩。
他一字一顿,嗓音里是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姬凤昭,你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了?嗯?你究竟把他们怎么了?”
姬凤昭无声凝视着燕长赢。
面对心爱之人口口声声怀疑质问,好像燕家人已经遭到了她毒手,姬凤昭忽然觉得一阵无力和疲倦。xǐυmь.℃òm
这种无力不是冲阿嬴,而是冲她自己。
她抚摸着手背上烙印了银色印章的地方,想起那个交易,她悲哀地想,她这辈子是不是就得一直这样挣扎着活下去,一辈子活在替穿越者背黑锅的煎熬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燕长赢说话,她静静看了一眼燕长赢,转身离开。
“阿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一会儿一个性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任何解释,半个字都不会信。”
“元宝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会撒谎,你问他。”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就一个字,都比我解释一千遍一万遍更有用。”
姬凤昭站在房门前,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她便拉开门走出去,并且将门紧紧关闭。
燕长赢神情冷漠地坐在床沿。
他冷冰冰看着姬凤昭离开,看着门打开了又关上,看着这刚刚还装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房间,忽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俩。
就像过去这三年。
偌大的房间里始终只有他们父子俩,始终只有他们。
一阵锥心之痛,忽然就涌了上来。
来得那么强烈,那么猖獗,在他心口翻搅肆虐。
燕长赢咬紧牙关,倔强的不肯再去看姬凤昭离开的门口。
他低着头,掐紧了手指,死死克制着眼睁睁看她离开的心痛,努力维持自己没有表情的表情。
“爹……”
旁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元宝默默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将脑袋上的杯子拿下来,乖乖坐在被子上,揪着手指无措地望着燕长赢。
爹爹怎么啦?
不是要跟姨姨赔罪吗?
怎么还把姨姨骂走啦?
燕长赢听到儿子的嗓音,用力压下了所有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温柔看着小元宝。
他轻轻抚摸着元宝的脸蛋,柔声说,“元宝是不是吓到了?”
小元宝见爹爹又变得这么温柔了,一点都不凶了,立刻就不怕了。
他开心抱着爹爹的胳膊,将自己塞进爹爹怀里,揪着爹爹的衣襟小声说,“爹爹刚刚好凶哇……”
燕长赢轻声说,“嗯,爹爹是凶了,可是谁让她那么坏,欺负我们元宝呢?她怎么能惩罚元宝下跪?”
听到爹爹这话,小元宝一愣。
他蓦地抬起头望着爹爹,奇怪又疑惑地说,“不是哇,明明是爹爹你让我跪的哇,关姨姨什么事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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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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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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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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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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