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凤昭听得心痛如绞。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她夫君的新娘子是谢家表妹。
那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曾经见过。
她握紧缰绳,红着眼眶望着落凤城的方向。
侍卫的话,在她耳边盘旋,狠狠刺痛着她的脏腑。
如今燕家上上下下都喜欢谢无双,燕长赢父子俩也不例外,没人会接纳她,她抢不回她的夫君孩子了……
她真的,再也抢不回她的夫君和孩子了吗?
滚烫的热泪涌出,灼痛了脸颊。
姬凤昭闭了闭眼,然后咬紧舌尖抬手一挥马鞭,“驾!”
她睁开眼望着回家的路,继续纵马前行。
尽管所有人都说她抢不回夫君和孩子了,尽管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她依然想要回家。
不论怎样,她都要回家。
四个侍卫看了一眼执着的姬凤昭,耸耸肩无奈跟了上去。
回去吧回去吧,拼了老命赶回去,等会儿被人家拿扫帚赶出来,晕倒在大街上也没人心疼的。
……
凤落城。
燕家。
燕家是城里的小商户,向来人缘不错,今日燕家嫡子燕长赢娶妻,不少小商户都结伴前来喝喜酒。
天色已近黄昏,正是拜堂的吉时。
所有宾客已经移步喜堂,等着见证新郎新娘拜天地,大门外只留下一地炮竹碎屑,再也没有宾客前来。
守门的小厮靠着门打盹,忽然,一身血衣的女子出现在燕家大门外,微风拂过,血腥味钻入小厮鼻腔,小厮蓦地睁开眼睛望过来。
迷迷糊糊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小厮猛地睁大眼睛,连瞌睡都被吓醒了,一声惨叫,震破云霄——
“啊啊啊啊有鬼啊!”
“……”
被当做女鬼的姬凤昭,沉默看着她认识的小厮阿福惊恐之下连滚带爬跑进燕家大门里。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血污,她想,她现在的确像个恶鬼。
她静静踩踏着一地炮竹碎屑,握着马鞭负手于身后,抬头望着燕家牌匾上的红绸。
她恍惚记得,四年前她和燕长赢成亲时,那朵红绸缠出来的大红花也是高高悬挂在那里。
那天傍晚,一身喜服的燕长赢笑容满面背着她下花轿,背着她从牌匾底下经过,背着她,一步步走进燕家大门。
那时候,街坊四邻在一旁说着吉祥话,讨喜钱,燕长赢拿出了他所有家底换成了铜钱,跟傻子一样,开开心心让小厮拼命撒喜钱,就只为了多听几句吉祥话,就只为了……
为了让他们的姻缘,能甜甜蜜蜜延续百年。
她还记得,他说,昭昭是他此生最爱的人……
他说,昭昭就是他的命……
他说,他燕长赢绝不能让这姻缘断了,绝不能让昭昭逃出他的手掌心。
昔年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可今时今日,他燕长赢已经与别的姑娘在喜堂,要与别人重新缔结良缘了。
姬凤昭心脏猛地一疼,狠狠闭上眼睛。
她死死压制住泪意,却控制不了眼眶的通红。
她抬手轻撩裙摆,一步一步,走上燕家的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燕家的大门。
那是她的夫君,她谁也不会让。
谢家表妹再好,她也不会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
……
喜堂里。
正准备拜天地的新人和观礼的宾客,看到踉踉跄跄跑来的小厮,都愣了愣。
尤其是听到小厮满嘴的“有鬼啊”,更是觉得荒唐。
数燕老爷和燕夫人最不悦。
看到小厮慌不择路的样子,端坐高堂的两人站起身来,拍桌怒道,“大喜之日你满嘴鬼话成何体统?”
小厮跑进喜堂,扑通一声跪下,他仰头露出那张惨白的脸,指着门外惊慌喊道,“老爷,夫人,少爷!她……她回来了……她满身是血的回来了!”wWW.ΧìǔΜЬ.CǒΜ
燕老爷燕夫人皱紧眉头,“谁回来了?”
小厮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字一顿,“少夫人,少夫人她回来了。”
燕老爷瞪大眼睛。
燕夫人也倍感错愕。
老两口下意识看了一眼儿子,随后大声怒斥小厮,“闭嘴!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这大喜的日子谁准你提那毒妇!”
小厮哭丧着脸喊冤,“老爷,夫人,小的冤枉啊!少夫人她真的回来了,就在门口,您不信出去看啊!她穿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她肩膀和背上都是被凌迟之刑割出来的刀口,她左边的脸都被割了一个狰狞的伤口,她一定是受不住凌迟之刑惨死在刑场了,魂魄飘荡回来找咱们了!”
燕老爷和燕夫人听到小厮说得如此详细,都惊了。
就连宾客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所有人同时看向沉默寡言的新郎官。
连新娘子也偷偷掀起了盖头一角,忐忑不安地望着她的未婚夫,想知道她的未婚夫对前妻是否还旧情难忘。
众人注视下的新郎官燕长赢,一袭红衣静坐在那精巧的木轮椅上,不动,不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低垂着,浑身上下透着阴郁枯朽的气息。
明明是个年仅二十二的青年,却比半截身子入土的迟暮老人还颓丧沉寂。
方才,小厮嚷嚷着有鬼,所有人都有动静,唯独他,修长手指握着红绸寂寂坐在那儿,头也不抬一下,好像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直到这会儿,小厮一点点描述了女鬼的模样,他才动了。
他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消瘦却极其英俊的脸颊。
他没有去看大堂里任何人,他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凝视着小厮,薄唇微启,嗓音里透着长久不说话的嘶哑。
“真是她回来了?”
小厮连连点头。
“少爷,小的不敢骗您,真是她回来了,真是她!”
燕长赢抿着苍白的嘴唇,过了几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胳膊轻轻搭在轮椅两侧扶手上,挺直的脊梁一点点松弛,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抵在了轮椅上。
他黑沉的眼眸望着门口的方向,嘴角带着几分讥诮,喃喃道,“人死了,倒是知道这天下无处容她,知道回来找我了……”
他闭上眼睛,平静地说,“阿福,去京城,把她的尸骨带回来。”
燕长赢话音刚落,燕老爷和燕夫人就立刻出声阻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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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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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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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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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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