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保存极为完整的骸骨。
从骨相来看,棺中人生前是一女子。
不知她临死前得罪过何人,四肢竟然居中折断,被反绑在另半截骸骨上。
正常白骨应为惨白色,但眼前这具却是通体如墨。
似乎临死前,曾大量服用过剧毒。
一颗骷髅头上,两排牙齿居然俱在,上下微微咧开,似乎在朝我微笑。
我心中略有吃惊,却不是因为这具尸骸的恐怖相。
师傅教我卜算阴卦,时常会以尸骸或邪祟面骨来考究我,比这恐怖十倍、百倍的景象我都见我。
我对落阴卦有些吃不准,是因为随霉味同时升腾而起的强大执念。
阴卦师通阴阳、避五祟,对阴人阴物的执念最是敏感。
这具尸骸的执念,恐怕比我以前见过的所有总量还要庞大。
死者生前是受过何等的天大冤屈啊!
“喂,哥们,你既然同意落阴卦,那就赶紧的吧!”
王军见我磨磨蹭蹭,顿觉不满,叽叽歪歪说道:“这宝贝在土里埋了可得有近千年,你再磨蹭一会儿,全特么氧化啦!”
他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他们这群人都是土夫子,干的是钻洞盗墓的买卖。
这具千年古尸骸,不知他们从哪个深山大墓中所得。
也难怪他们身上会有那种令人作呕的霉味,那是土夫子独有的味道,常年盗墓沾上的,洗都洗不掉。
我低眼一瞧,骸骨以及棺中的一些帛布,的确有氧化散掉的征兆。
不过倒也没王军说的那么严重。
`我惦记着让老爸醒来的事,再加上百万巨款的诱惑,当下我不再犹豫,摸出六枚古钱,先朝棺中骸骨深鞠一躬,说声“得罪”。
再抓来一只铁碗,依次抓抛了九次。
在寻得第一幅卦象时,我便轻“咦”了一声。
当获得全部卦象时,我眉心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师傅所传的阴卦,是以“六爻”盘式落下,按理说,我只需抓抛六次即可。
但阴卦自有规矩,前面三次得到的卦象全为纯阴象,是为“废卦”。
何为纯阴象?
古钱有正反,正面带有“通宝”“元宝”等字样,为阳面。
反面为光背或日月图案等,为阴面。
六枚古钱若全是阴面朝上,得到的这幅卦象便是“纯阴象”。
因为占卜阴人阴物,需要一破阴阳、二过冥河、三卷司簿,所以前三卦必定为纯阴象。
从第四卦起,卦象才恢复正常,卜算出阴人阴物的命理吉凶。
但我给眼前骸骨卜问,居然连续得到九幅纯阴象。
这完全不合常理。
从概率上说,这是万中无一的可能。
“怎么会这么邪门?我受到强大执念影响,所以九卦都成了废卦?”
我正思索其中缘由时,忽然间,打心底升起一股冷意。
嘶——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等我定下身来,再看眼前时,孙闯、王军等人以及那具红木棺,统统不见了。
我居然出现在了一条逼仄狭长的巷子里。
抬眼望去,周围建筑满是江南小城的格局,雨水顺着灰色屋檐滴落,在浓重潮湿中透着强烈的冷意。
在距离我不远处,有一道曼妙的身姿,身穿古装背对我半蹲在地上。
她伸出纤纤玉手,将一根根白色长条型的东西,扔进她面前的火盆里。
“小兄弟,你来、你过来呀!”
她虽然背对着我,看不到她开口说话,但凭借声音方向,我确定就是她在召唤我。
这个女人是谁?她召唤我干嘛?
我伸手入怀,摸到脖颈上垂下的一块玉符,心里踏实不少,于是信步走了过去。
师傅说过:一脚踏阴阳、半命悬腰上,我时常跟邪物打交道,会十分的危险。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他特意给我制了这块玉符,上面有师傅精心雕篆的防护阵枢,能护我安全。
走到女子身前,我来不及端详她的脸,目光却瞬间被火盆所吸引。Χiυmъ.cοΜ
熊熊火焰中,焚烧的哪儿是柴火啊?
分明是一根根的人骨头!
“小兄弟,你快看,快看我的眼睛!”
女子站起了身,右手弓起半遮着面庞,一双极其柔媚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我。
轰——
当对视上她的眼神时,我的脑子里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裂开来。
甚至出现了短暂空白。
短暂空白过后,大量信息立即排山倒海般涌进我的脑海。
她叫隋婉儿,生于唐朝时期,死于“玄武门之变”后不久。
隋婉儿生前一世显赫,死时却苦不堪言,不仅遭受难以启齿的侮辱折磨,更是将她四肢硬生生掰断,再以百针刺穴、令她生不如死。
最终才以硬皮纸蘸水蒙面,将她活活憋死。
……
“不好,她一个陌生的古代女子,我了解她那么多干嘛?”
“她让我盯着她的眼睛,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些?”
“不,不对,她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她想要我的命!”
我脑中突然升起一道清明,赶紧后退两步,心中默念清心诀,摆脱了女子的目光纠缠。
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怀里“咔嚓”一声轻响。
眼前景象一暗、再一明。
江南小巷的景象不复存在,我重新出现在农村的那间破屋子里。
“青云,青云……你怎么了?”
孙闯摇晃着我的胳膊,轻声呼喊着,他脸上挂着焦急,眼中有一丝不安和惶恐。
我摆摆手,说“没事”,伸手在脸上一抹,却抹的一手殷红。
我鼻孔窜血、双耳嗡鸣,却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王军不关心我的生死,只关心古尸骸的命厄机运,这具尸骸如果没有危险,不会给买家带来致命的劫难,他转手就能卖得一笔大价钱。
“喂,小兄弟,你别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王军指挥手下合拢棺盖,不耐烦的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幅骨头架子到底什么来路?能不能凶出人命来?”
我正要实话实说,说“这玩意儿邪门的很,赶紧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我却从嘴里蹦出这句话来:“凶什么凶?这骨架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古代死去的一个普通侍女。”
“卖吧,赶紧卖吧,不过必须是就近卖,千万不可走远。”
“以此青锋山为界,不可出周围二十里。”
这帮土夫子和孙闯应该不止打过一次交道,对他领来的阴卦师也就是我,信任的很。
我这话一说,他们立即欢天喜地的欢呼了几声。
王军痛快的给孙闯转账一百万,再指挥那帮手下抬着棺木扬而去,孙闯追了出去,似乎想跟土夫子再商量什么买卖。
土屋子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我站在原地,双眼圆睁,牙齿轻叩,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这次,我是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许愤怒。
就在刚才,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操控了。
最后那番“可卖尸骨”的话,特么根本不是我想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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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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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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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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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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