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玄门高手,在整个县城甚至省城都很有名望,平日里,寻到村里求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高峰时,都能从家门口排队到二里外的水库堰子。
但在我八岁那年,我爸遇到了天大的灾祸。
那天,他外出办事后,再回来时,却是被四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男子,用简易木架抬回来的。
我爸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角流出的血染红了前衣襟。
四肢关节寸寸折断,右胸口塌了一大块,整只左眼被抠掉了,留下一个黑乎乎、血斑斑的深眼窝。
我妈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而我就知道高一声、低一声的大哭,哭喊着让我爸快点醒过来,别这么吓唬我跟我妈。
那四名黑衣汉子撂下人就走,倒是跟在后面的一个手拿折扇、尖嘴猴腮的男子留了下来,呵斥道:“人都这样儿了,哭,有个吊用?赶紧给你爸拾掇拾掇,把他抬到小屋,让他安心静养。”
“嘿,十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的嘛!”
这位尖嘴男子叫张大年,后来成了我师傅。
据师傅说:他是我爸的至交好友,我爸遇难时他恰好从旁经过,于是顺手救了回来。
但我爸那天经历过什么,究竟遇到了什么厉害的仇家或对手,这些师傅统统不肯说,说是等十年之后,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师傅嘴严,我爸遇难的线索就算断了,因为在我爸重伤昏迷的第二天起,我妈就很不仗义的抛下我们爷俩儿,远远的逃离了。
我别无选择,只能跟住进家里的师傅学习玄门手艺,以此养家糊口,赚钱照顾一直昏迷不醒的老爸。
师傅是有大本事的人,在他眼里,我爸的玄术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他只教给我一门手艺——阴卦。
所谓阴卦,只占卜阴命、阴相、阴人,绝不和活人沾边儿。
每次让我卜阴卦时,师傅会拿出一幅生辰八字或者一幅阴人面相,让我据此占卜未来的命机影响。
如果我算的合师傅的胃口,他会赏我百十来块的小钱,若是算的不合师傅胃口,他拎起竹条就抽我手掌,不管我哭的撕心裂肺,他都要抽累了、抽够了为止。
我对这个便宜师傅,真是又怕又恨,却偏偏离不开他。m.χIùmЬ.CǒM
因为我家地无一垄,除了阴卦外,我再不会其他任何活命的手艺,就只能暗中流泪、咬牙熬日子了。
卜错阴卦的代价太大,我便没日没夜里琢磨着阴卦,就为了少挨一顿毒打。
随后的几年里,我相继悟透了《阴经》《怪祟风水》《冥相》《葬论》等,卜算的阴卦越来越准、挨打的次数越来越少。
十岁以后,我卜阴卦便再没出过任何差错。
而在我十八岁时,我终于悟透《文王阴神卦》,至此,我在阴卦方面算是得了师傅十成的真传。
这一天,师傅突然往家里领来一陌生人,那男子长的虎头虎脑,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一身流里来气。
师傅朝那男子一指,说道:“青云,打今儿个起,你跟着孙闯到南方走一趟,那里有几单大生意等着你,你赚够了一百万就赶紧回来,给你爸治病的事儿就在眼前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你爸的惨案真相么?”
“等他醒来,让他亲口告诉你。”
孙闯是师傅的远房表亲,算自己人,南方那几单大生意可不简单,有孙闯在,他能护着我。
我十分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生意?几单就能赚上百万?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我师傅不仅本事大,门路也多。
这些年,我就没看他出门赚过钱,但他财源滚滚、源源不断。
师傅最大的爱好就是数现金。
他把赚来的钱都兑成红彤彤的现金票子,晚上没事儿就会数个把小时。
我家大屋下新挖了个地窖,存着五十个大箱子,里面都堆满了红票子。
不过好奇归好奇,我的精力重点最终落在我爸身上。
他还能醒来……能让我知道真相替他报仇……这可真好!
坐飞机、倒火车、坐牛车……
几经折腾,第二天天黑时,我和孙闯在南方某个人烟稀少的村落安扎下来。
刚安顿好不久,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敲三下、顿一顿,而后再敲三下,如此循环了三遍。
孙闯大咧咧的拉开门,就见一蒙着脸的男子探进头,朝里屋瞄了一眼,问道:“阴卦师请来了吗?”
见孙闯点头,那人才向后一招手,几名汉子弯腰拱背、累的嘶嘶哈哈,竟从外面抬进一尊红木棺来。
咣当——
直到沉重的棺木落在我脚下,我才缓过神来,喝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卜阴卦,只问死者生辰八字或者牵引物事线索等。”
“你们干嘛把整尊棺材抬了过来?”
棺木这么重,我大概率猜到这里面装着尸体,所以心情有些不爽。
我们算阴卦的,从不和正主直接见面,中间得有个话事人传话带信儿,这是行内的规矩。
本来以为,师傅安排孙闯带我,他就是我的话事人,结果,这刚一照面规矩就乱了。
对方领头的男子叫王军,相貌倒不如何起眼,但他身上那股怪味却吸引到了我。
那味道,就像是在身上带了块腐烂很久的肉,很是刺激鼻粘膜神经。
王军眼一翻,斜着瞄我道:“兄弟,几个意思?有钱还不想赚?跟你说,老实的给棺内的正事算上一卦,这一百万就归你。”
说完,王军直接点开手机账户页面,账户里是一长串的数字。
他在页面上点出“100万”,但在转账的环节上,却停了下来,冷眼看着我。
那意思很明显,只有我肯替棺中人落卦,这100万就唾手可得。
我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我是真没想到,这钱会赚的这么容易,卜一卦,100万就到手了。
难怪师傅会那么趁钱,这一行当,赚钱如抢钱啊!
孙闯在旁边也劝我,“青云,哪儿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是你师傅给你安排的生意,你还有啥可怀疑的?难不成,你对你师傅还信不过?”
巨款的诱惑摆在面前,再加上听孙闯这么一说,我立即下定了决心,手一摆,说道:“开棺,让我先看正主再说。”
大红棺木在送来前,棺钉就已经被起开。
此时错动棺盖,发出阵“吱呀呀”的声响,棺中正主很快呈现在我眼前。
嘶——
当看清这“正主”时,我眼睛猛的睁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眼前正主的阴卦,我恐怕落不下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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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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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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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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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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