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眸色一寒:“你说你不是为鹤见山将出世的宝藏而来,那是为什么来的?总不至于上山看雪的吧?”
玄衣青年目光落在那几枝红梅上,神情忽地温软下来,连带着声音都沾了几许缱绻:“只是听人提及,鹤见山巅有片梅林开的红梅颜色极好,想折几枝送予他瞧瞧罢了。”
方才聊天那几个人大笑出声,彼此皆在对方眼里瞧见了嘲弄。
“哪怕是找借口,也该找些像样的,谁会为了几枝梅花赶到鹤见山这鬼地方来啊?”有人冷笑道。
那少女悄悄吞了吞口水,这话虽然听着荒诞,她却觉着他并没有骗人。
玄衣青年语气淡淡:“信不信由你们。”
“几枝梅花,呵。”
一人自长椅上站起,伸手要去碰青年身旁那几枝红梅,还没触及,就被捉住手腕,骨骼断裂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刺耳,他登时痛呼出声。
“这几枝是我挑了几个时辰才折下来的,鹤见山巅没有更好看的了,有一片花瓣掉落,我保证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青年缓缓抬眸,眼瞳深处有血色晕染开来,阴云于眉间翻腾,山雨欲来。
那人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玄衣青年反手就将他丢了出去,身躯撞烂一张方桌,瘫在扬尘里不住咳血。wWW.ΧìǔΜЬ.CǒΜ
“你!”那人的同伴见他受伤,登时压不住火气,拔刀冲向玄衣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食指迅速在身前一点,几道灵纹就将那人的同伴拦住,霜刃斩在灵纹上,反倒使得他自己气血上涌,身形不稳。
店家见情势不对,出声喊道:“大家一起上,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这屋子,否则我们多年的筹谋就落空了!”
十几人一拥而上,连那少女都暂时被推到一边搁置,无数道色彩各异的灵纹此起彼伏,瞧得人眼花缭乱。
混乱中不知是谁碰了青年身侧的那卷画轴,那画轴顺着长椅滚落在地上,被一只脚踩到,遗下道浅浅的灰印。
玄衣青年神色一变,胸口剧烈起伏,他闭了闭眼睛,极重的杀气自他身上透出,直接将室内的桌椅粉碎,掀翻了在座所有人。
店家唇角溢血,勉强撑着坐起身去瞧那戾气滔天的玄衣青年,待看清他眉心陡然浮现的特殊血印后,瞳孔一缩。
“你是炎序山主林疏桐!”
少女闻言,心神也是一颤。
这名字她是听父亲提过的,炎序山主林疏桐暴虐成性,阴晴不定,手上沾了许多鲜血,最是不能招惹。
林疏桐垂眸望着那画轴上的鞋印,缓缓抬袖抽下挽起青丝的嵌宝红梅银簪,一抖右腕,雪芒晃过所有人的眼眸。
东风第一枝。
他不曾说话,室内的温度却降到冰点,叫在场诸人都不寒而栗,下意识向后挪动,不想触这位的霉头。
“是谁踩的画?”
林疏桐的声音极冷,如刚自深海翻出得见天日的冰魄,扑面一片寒凉。
他的眼瞳不知何时彻底转成了赤红色,于这昏暗的火光下看来,分外妖异,令人心颤。
有人拼命摇头,率先开口,生怕林疏桐剑尖一挑,将他捅个对穿:“不是我!我敢发誓绝不是我!”
一旦有了出头鸟,剩下的就赶紧跟上,不敢落后半分。
杂乱的辩解声中,还有个指证的,那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颤声道:“我看见了!是他!您要杀就杀他!同我们没有关系……”
被指证的中年人大骇,两股战战,立刻翻身拜倒,连连磕头:“小人…小人也并非是有意的……”
“画轴就那样滚到了小人脚边,那时又被您逼得只能后退,这才踩了它,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他见林疏桐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声泪俱下道:“小人不能死啊!小人的妻子刚刚撒手人寰,女儿才学会走路不久,小人若死,她就孤苦伶仃,无人照料了……”
林疏桐的眼睛动了动,血色抽丝剥茧,慢慢褪去。
少女瞧那中年人的模样不像作伪,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去劝,却听得林疏桐自牙缝中蹦出个字来。
“滚!”
那中年人在鬼门关捡回条命,顾不得什么,立刻起身推门,拔腿便跑,怕这煞星突然改了主意。
剩下的,也连滚带爬向门外逃去,不敢多作停留。
方才还满是欢声笑语的酒家不过半刻钟就清冷如斯,只有北风呼啸,卷起林疏桐与少女的衣角。
林疏桐捡起画轴,小心翼翼捏袖去擦拭那道浅浅的鞋印,发觉仍不能彻底消除时,额上青筋暴起,血色又积在眼底难以退却。
少女注意着他的神情,赶紧出声安慰:“欲速则不达,别着急,实在不行,就去找画这画的人再画一副……”
这位炎序山主的精神状态…
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那人年年都会为我画一副,只有今年的最具神韵,”林疏桐抿了抿唇,甚是阴郁:“再难画出比这更好的了。”
少女不免有些好奇,轻声问道:“我可以问问…这画画的是什么吗?我师兄的丹青技艺极好,或许能一试。”
林疏桐半垂眼帘,伸手拉开那画轴的丝带,哗地展开画轴,递与她看。
少女的视线落在那画上,顿时失了神。
画卷之上有一位少年坐在篝火前,左手拈花,右手执杯,笑意盈盈,顾盼神飞,竟将那轮皎月都压将下去。
任谁去瞧,心神都会被那少年所牵引,眼中再看不下他物。
林疏桐已是生得很出挑的了,这画上的人还要更甚,实打实能担得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八字。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同林疏桐讷讷道:“这就是林公子嘴里的……那位骗子?”
这骗子未免生得太好看了些……
林疏桐低低嗯了声,指尖无意识轻轻抚过那画上少年的笑颜:“这人无良得很,乱花迷了眼睛,便不肯回来了。”
不肯归。
不能归。
他的少年,就那样睡在那场雪里,任他如何呼唤,也不愿应答一声。
“分明说好要我陪着去看花重灯会的,自己却失了约,整整五年都不曾露面,不是骗子是什么?”
少女哑然,好半晌后方蹦出一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林疏桐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正值此时,有人抢入门来,直直行向立在一旁的少女,神情紧张:“师妹你有没有事?怎的能四处乱跑呢?”
少女摇摇头,刚要说话,那少年就看向林疏桐,不过数息便认出了他,腰间悬着佩剑锵然出鞘:“炎序山主林疏桐?!你为何会在此处?”
林疏桐瞧出这少年的防备,眉峰稍稍一动。
少女扯了扯少年的衣角,想提醒他林疏桐并非是敌人,哪知他反而误会她在害怕,侧身将她护在背后,道:“师妹别怕,有师兄在,断不会叫旁人伤到你。”
林疏桐早非吴下阿蒙,瞬息便辨识出了这少年的境界,这年纪合道九阶,资质还算不错,但放在他面前,委实是不够看了。
这少年应当也明白。
林疏桐眼里难得见了些笑意,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梭巡。
少女轻咳两声,和她师兄解释道:“林公子是个好人,没有恶意的,反而是他救了我。”
这少年微微一怔,偏头瞧了瞧林疏桐,还不大相信传言中暴虐成性的炎序山主是个好人。
“倒是忘了谢谢林公子。”少女一拍脑袋,林疏桐抬袖止住她的动作,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
少女讪讪一笑,问道:“方才听林公子与那些人的对话,这鹤见山似乎有什么宝藏要出世?”
“那些人仿佛是想独吞宝藏,不愿消息走露,所以才要将我抓起来的。”
“你们难道不是为此而来的么?”林疏桐一指那少年衣袖上的青碧山水,这两位皆是沧浪书院出来的学子,若说只是游玩至此,他是不信的。
少女刚要否认,那少年却迟疑着点了点头:“我家院长近来在寻一件秘宝,请人推算过说是在鹤见山一带,这才入了鹤见山,一行人来了之后方发现鹤见山有宝藏将出世。”
他见自家师妹面露疑惑之色,抬袖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管玩的。”
少女尴尬一笑。
“你这师妹倒有趣,分明有承光的修为,方才被人为难时却用不出来。”林疏桐道。
少年出言解释:“我师尊也觉得奇怪,分明没什么错处,但她情绪有大起伏时就是用不出道法。”
林疏桐收了画轴,抱起那几枝红梅,好意提醒道:“如此,便要看紧些,莫叫她四处乱走出了灾祸。”
少年点点头,见他似有离开的意思,连忙道:“鹤见山的宝藏,前辈可以留下看一看,或许会有您想要的……”
“我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来此,也只是想折几枝红梅。”林疏桐不须思索便谢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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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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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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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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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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