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很早就知道,知道跟江何深说话很危险,他太敏锐了,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抓出别人会忽略的要点。
因为移情别恋?还是因为他就是“江知祈”?
他给了她两个答案,但这两个时欢都不想选。
她冷静了一下,然后说:“我刚才在气头上,话说得不是很清楚,我就是因为江征错杀江知祈生气,害死亲儿子,他确实不配当父亲。”
反正她的话里没有点名指姓,怎么解读都可以。
江何深冷笑:“是么。”
时欢看着他:“难道二少爷不相信我的话?”
“我当然不信,你身上哪个地方我能相信,你问这句话不是自取其辱么?”
时欢顿时一噎:“……”
江何深用虎口抬起她的下巴,同时逼近她的身体,时欢也因为他的逼近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凹凸不平的墙面。
“我不是三岁小孩,时欢,我看到的那些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我分得清楚,你休想糊弄我。”
这里狭窄,逼仄,只有他们两个人,男人的气息见缝插针地裹挟她,让她避无可避,时欢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不想说实话?那你就编,你不是最擅长胡编乱造?现在就编一个不把我当成傻子的解释,解释如果那些不是我的记忆,我为什么能想起来?难道我的大脑被人植入了芯片,那些都是编程写出来的剧情?”
时欢:“……”这也太荒缪了。
她推他,“你先、先放开我。”他离她太近,她没办法思考。
江何深动也不动,俊彦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说的话是:“你先编一个让我相信的解释我再放开,不然你就哪儿都别想去,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殉情也不错,你说是吧?小时欢。”
是个……屁!
这个男人跟谁学的耍无赖??
而且他喊谁小时欢?她都二十六了孩子都满周岁了,他也不嫌肉麻。
时欢不想跟他说话,抗拒地推着他的胸膛,但江何深哪儿是她一推就能开的,他巍然不动,像一面铜墙铁壁。
时欢被他逼得又燥又火,咬了下牙,索性破罐破摔,抬头反问:“就算那些是真的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
江何深挟持她下巴的力道加重:“你不就是因为那些过去才对江知祈念念不忘?现在……”
时欢抢过他的话:“二少爷是认为,我是因为那些过去才对江知祈念念不忘,现在知道小时候救我的人是你,所以我应该念念不忘的对象是你——二少爷就这么介意我心里没有你吗?”
江何深一顿。
时欢就是吃准了以他别扭的性格不会承认这种事,所以故意这么说,她反客为主,往前一步,江何深也后退一步。
“二少爷今天三句不离周自珩,跟当初以为我跟盛学长之间有什么,三句不离盛学长一样,你吃醋啊?你还喜欢我啊?我以为二少爷早在我打掉孩子的时候就厌恶我了,所以才会跟陆机长在一起,你们不是还一起去骑马吗?她没有摔疼吧?二少爷除了扶她,还有抱她吗?”
“……”江何深舌头抵了下脸颊,夜视镜里的景物都是黑白色的,饶是如此,他还是能看到时欢像野猫伸出利爪蓄势待发的样子——怎么?觉得他不敢接她的话?
他呵笑一声,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他也反问她:“那你呢?我在禹城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细节都有,去了鹿城还这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你又是什么意思?你也吃醋?我以为能让你耿耿于怀的人只有江知祈,果然,我跟你记忆里的‘江知祈’,就是同一个人。”www.xiumb.com
时欢:“……”
江何深冷眉冷眼:“别想转移话题,我说了,我要听到答案。”
答案,答案,他要答案。
时欢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行,好,可以,她就给他答案。
“救我的那个人,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性格温和,耐心,爱笑,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很多时候我还没有开口说我想要什么,他就明白了。
“他尊重我,尊重每一个人,从来不会自视甚高,能和和气气解决的事情,就不会将场面闹到不可开交,所以每个人跟他相处都很舒服,他是一个好男友,好上司。
“而二少爷你,冷淡、孤傲、锋芒毕露,说话从不客气,没有人敢招惹你,哪怕是夏特助,你最亲的心腹,他也挺怕你的,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你经常一个眼神就让人说不出话。
“你跟他,完全相反。”
完全相反,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时欢隔着夜视镜看着他,看到他下颚的线条利落又紧绷。
“二少爷要的答案,我早就回答过你,我说了,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还要继续问,难道我的回答必须是‘你们的确是同一个人’你才能满意?那好吧,我说,你们是同一个人,这样可以了吗?二少爷,别压着我,墙上的锐角硌得我的后背很疼。”
她才是在耍无赖!
他要听的是实话,而不是她烦了厌了受不了他了随便丢给他的一句敷衍!
江何深真想把她掐死算完!
时欢别开头,不与他的目光有任何接触:“二少爷别忘了,我就是为了替他报仇才打掉跟你的孩子,你要是真的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还会舍得打掉孩子吗?那不是舍本逐末,自相矛盾吗?”
江何深开口,每个字都裹着冰渣子:“你拿掉孩子的时候,有没有一点舍不得?”
时欢脑海里闪了一下,想起那天,护士让她躺上手术台,让她别怕,说这是无痛人流,麻醉医生也拿来了针管,她看着针管吐出的液体,所有压制的情绪翻涌而来,在医生准备下药的时候,她崩溃痛哭……
“没有。”
时欢面不改色道,“当时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心里想的都是,不能让这个孩子妨碍到我回温家替他报仇,别的什么都没有想。”
“……”江何深呼吸都很重。
时欢咽了一下喉咙,然后说:“二少爷,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早一点把那四张扑克牌找出来,早一点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你……我们都能安全,否则,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像今天这样的刺杀,以后还不知道有多……江何深你干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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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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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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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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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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