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以为时欢下一秒应该是直接离开。
没想到,她停顿一下,就拿起那根领带,蒙住自己的眼睛:“二少爷不想看到我的眼睛我知道。”她一颗一颗解开睡衣的纽扣,“我自己会蒙住。”
江何深表情怔忡,她在干什么?
时欢直接脱了上衣,晨间的光线透亮,照着她的肌肤雪白,锁骨清晰,漂亮的天鹅颈下还能看到淡青色脉络,胸口那颗红色小痣自带旖旎的色彩。
“如果二少爷想要的是这个,我随时可以,不用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我们是夫妻,我记得的,只希望二少爷能轻一点,昨晚我很疼的。”
江何深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时欢轻声细语:“如果二少爷现在没有力气,我也可以自己来,你躺着就好。”
江何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欢耳朵侧了侧:“二少爷要吗?”
他要她……赶紧滚!
江何深本来靠着床头坐着,又躺下了,拉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
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累了困了,还是不想看到时欢……又或者是被时欢气晕了。
时欢拉掉蒙眼的领带,又自己穿上衣服,感觉她和江何深都有点儿病态——病态地向对方靠近,又病态地互相伤害。
时欢照顾了江何深一整天,他当然是不配合的,但她就仗着他大病一场后没有力气,强行喂他吃饭、喝药,晚上又帮他擦身体、换衣服。
江何深行为上反抗不了她,只能连嘲带讽,时欢也不在意,反正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毒舌。
晚上空闲时,时欢还找了一把指甲钳,要帮江何深剪指甲,她帮他擦手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指甲长了。
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难怪以前大家都以为他会当音乐家,他这样的手,拉大提琴多赏心悦目。
时欢拿起他的手,江何深直接抽回去。
时欢再次拿起来,江何深还想抽回去,不过这次被时欢抓紧了,她轻声道:“别动,会剪到你的肉。”
江何深沉气。
她垂着眼皮,耐心又仔细地沿着他的手指,剪出一个半圆,又用指甲锉将尖锐的地方磨平,使得它摸起来舒适又无害,时欢很满意,对他邀功似的一笑。
江何深却没有给她表情。
时欢将他十个指甲都修好了,末了还用酒精棉片将指甲都擦拭一遍。
江何深不耐烦,要抽走回手,但又被时欢握住。
时欢的手反而一直是凉的,她抬头看着他,秋水剪影般的眼睛倒映他的脸——就是江何深的脸,没有别人。
江何深下颚微微收紧。
接着他就听到时欢低低地问:“二少爷,我们就不能,不这样吗?”
不要冷着她,不要不理她,不要夜不归宿,不要一副……不要她了的样子。
江何深呼吸缓慢,靠坐在床头,过了一会儿,嘴角一泛:“可以。”
时欢看着他,他冷淡地勾唇,“回到十一年前,你在遇到江知祈之前先遇到我。”
时欢睫毛颤动:“……”
江何深知道她在想什么,哂笑,“舍不得吧?”
看她,只是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设想里,她都舍不得没有遇到江知祈。
“不能不这样吗”,那他们还能怎么样?是要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纵容她把他当成代替品,还是她能承诺她会忘记江知祈?
都不可能。
这就是死结。
时欢脸色苍白,蠕动着嘴唇,声音低得像蚊吟:“……可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江何深愣了一下,自然是以为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把他当成江知祈的影子,气到极致,反而是笑起来:“我看你是疯了。”
……
咚咚。
电脑的背面被人敲了两下。
时欢抬起头,工位对面的eileen皱眉:“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把文件给我。”
“……好。”时欢拿起桌角的文件给她。
eileen翻开一看,货不对板,无语道:“我要的是辛普莎那份。”
时欢茫然着,eileen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听懂,连忙翻找桌角那叠文件,找到她要的那一份:“不好意思,拿错了。”
eileen打量着她,时欢化了淡妆,看不出脸色怎么样,但她一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眼里也没有光,分明是有事:“你没睡好?工作太多了?”
时欢还没说话,旁边的同事就阴阳怪气道:“怎么会呢?aurora可是高材生,这点工作对她来说轻轻松松,是吧aurora?”
时欢心烦意乱,无心搭理,头也不抬道:“你也是高材生,能进恒安翻译部的都是人中龙凤,你可以来做我的工作,就知道多不多。”
同事没讨到好,轻切了一声转回去。
时欢找出清凉油,涂了一下太阳穴,刺激自己重新集中精神工作。
今天江何深还在家里休养,但他让夏特助把她赶走,不想看到她,时欢才只能回到公司上班。
她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找回一点状态开始工作,但也没能专注多久,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一楼前台打来:“aurora,楼下有人找,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找她?时欢疑惑:“是什么人呢?”
前台小姐说:“是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中年,年轻的那个说他叫温理。”
温理?!
时欢都没想到他会来找她。
温理是温家人,也是温诗梦被害案里,负责为她做笔录的小警官,他们两次接触都很不太愉快。
但自从他们离开青城,警局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们,时欢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
可他现在却找上门……
时欢立刻起身出了翻译部,下到一楼,然后就看到温理和老警官。Χiυmъ.cοΜ
他们没有穿警服,打扮低调日常,所以也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时欢心情本来就没多好,看到温家人更是多云转阴,开口就不客气:“怎么又是你?你来公司找我干什么?”
温理双手插兜,左右看了看:“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话?”
大堂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可时欢又不打算跟他“叙旧”,所以面无表情:“难道我已经被锁定成嫌疑人了?你要抓我有逮捕令吗?”
温理没太好气:“这位小姐,说话客气点,我们没穿着警服来,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还是说你更期待我们当众表明身份,让你的同事们知道你跟凶杀案有关?”
时欢不吃这一套:“你威胁我?现在警察的审讯手段已经变成威胁了吗?”
温理吸了口气:“嘿,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你……哎!”
老警官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温理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师父!”
老警官油滑得多,对时欢笑眯眯道:“江太太,小孩子年轻气盛,你别介意。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是想再向你了解一些温诗梦的事,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们聊聊。”
时欢看到一个翻译部的同事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暗中回头打量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
时欢抿唇,走向会客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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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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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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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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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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