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撑在床上,慢慢坐起来。
她怔怔的,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太麻木了。
时欢无疑是聪明的,也是有心机的,她有过一段非人的童年,那段经历残酷又血腥,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淬炼了她的性格。
而在失去江知祈后,她一个人国内国外地跑,固执地追寻真相。
她跟那些只会在办公室里,见风使舵、踩高捧低,做些不入流的为难的所谓同事不一样,她是见过真正的骇浪的。
否则她也不能在江何深眼皮下,瞒天过海了一年多。
而这样的时欢,这段时间以来,都太不知所措了。
江何深对她的质问和对她做的事,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应。
笨嘴拙舌,左支右拙。
就像刚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抗,现在该不该委屈,该不该生气,该不该……她真的把自己弄得太狼狈了。
时欢吐出一口气,渐渐适应身体的不适感。
眼角余光瞥见床单上有一点血迹……江何深刚才太直接,弄伤她了。
她又去看江何深,他刚才就没有脱衣服,随便整理一下就倒在旁边。
灯光昏暗,但也可以看得出,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眼睛紧闭,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颗汗珠。
时欢还记着他发烧的事,跪坐在床上,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江何深没有反应,已经昏睡过去,但烧得更厉害了。
“荣……”
时欢想喊人来,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她用力咽了一下喉咙,也才想起来,荣妈已经不在江公馆了。
过了几秒,又喊,“来人。”
佣人推开一条门缝:“少夫人。”
时欢忍着下身的疼痛,下床,穿上衣服:“叫家庭医生过来,还有夏特助。”
佣人领命:“是。”
时欢将被水弄湿的被子搬走,重新从柜子里拿了一床,盖在江何深的身上,又去拧了毛巾,擦了擦江何深滚烫的脸。
江何深很不舒服,眉头紧锁。
夏特助敲门,时欢回答:“进吧。”
他才敢推开门。
时欢开了灯,明亮的白炽灯一下就驱散了那些本就不算暧昧的气息。
时欢哑着声说:“他不肯吃药,还在发烧。”
张教授连忙测量江何深的体温,已经烧到39度6,他算了一下时间,从下午到现在,已经烧了七八个小时了。
“那就只能输液了。”张教授有准备,药箱里带了输液瓶。
之前江何深身体不好,2号楼备有简单的医疗器具,夏特助让佣人去拿输液架,一顿兵荒马乱后,才给江何深扎上针。
虽然时欢尽力掩护了,但张教授一把脉还是看出来了,委婉地提醒:“少爷现在不能剧烈运动,也要注意保暖,最重要是休息好。”
时欢低低地“嗯”了一声。
张教授将江何深扎针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叮嘱:“少爷下半夜可能会出汗,少夫人你注意观察,要是出热汗就没什么问题,要是出冷汗,马上叫我,我就在楼下。”
时欢记下了:“好,辛苦你了。”
夏特助没有走太近:“少夫人,我也在门外,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时欢点头,又说:“先不要惊动母亲。”
“明白。”
夏特助看了时欢一眼,“少夫人,您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要不要让张教授也看看?”
时欢觉得自己就是感冒,刚才被江何深折腾了一顿,才会更不舒服,现在江何深情况更严重一些,不想再多事,所以拒了:“我没事的。”
夏特助便没有再说,带上房门出去。
时欢感觉身上黏黏的,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她脱下衣服,一照浴室镜,就看到自己肩膀上全是牙印。
江何深刚才就按着她的后颈,覆在她的背上,一点都不收着力,她哪哪都疼。
她开了花洒,白浊混着几缕血丝一起被水冲从进地漏里。
江何深今天没做措施,时欢很苦恼,她又不敢吃避孕药,上次吃了就过敏差点出事。
……偶尔一次,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而且按照正常的生理周期推算,现在也是她的安全期。
那就不吃了。
洗完澡,穿上衣服,时欢走出浴室,先去看江何深。
他大概是睡着睡着感觉热了,踢被子,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空气里。
时欢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
她帮他将被子盖好,又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脸,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最温顺,没有那么尖锐和锋芒毕露,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和做的事,时欢鼻尖还是有点儿酸。
她怎么会失望是他活下来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www.xiumb.com
时欢吸了口气,拿起江何深的手,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她不留余力,也给他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
时欢守了江何深一整夜。
下半夜江何深退了烧出了汗,她让夏特助帮他换件干爽的衣服,她没有力气,搬不动他。
夏特助出去后,时欢将江何深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筐,领带掉在地上,她捡起来,将褶皱抚平了,再卷成一卷,放在桌上。
早上七点半,时欢给组长发了信息:“组长,我今天请假。”
组长过了半个小时回她:“怎么了?”
“家里有事。”
组长便没再问:“好。”
时欢放下手机,从浴室端出一盆热水,拧毛巾帮江何深擦脸。
江何深被惊醒了,皱了皱眉,慢慢抬起眼皮。
他茫然地看着时欢,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眉眼清隽又平和,时欢说:“下巴抬起来,我帮你擦擦脖子。”
江何深下意识照做。
时欢伸过去擦了擦,毛巾在皮肤上摩擦,江何深才完全反应过来,恼怒地推开时欢的手:“别碰我。”
时欢当做没听见,仗着他现在没有力气,强行抓住他的手,擦了擦他的手心。
江何深挣不开她,冷声说:“你在干什么。”
时欢仔仔细细擦完了,才端着水到浴室倒掉。
江何深胸口起伏,眼睁睁看着她从浴室出来,又走到橱柜,倒了一杯温水,拿了几颗药,再到他面前:“吃药。”
江何深一字一字地说:“我让你出去。”
时欢也学他说话:“我让你吃药。”
江何深薄唇紧抿,脸色苍白也冰冷,时欢道:“母亲还不知道你生病了,还是说,二少爷希望让我告诉母亲,让母亲亲自来照顾你呢?”
她算准了江何深现在不想听江夫人唠叨的心理,将水和药递给他,江何深冷冷地看着她,时欢无动以衷,几秒后,他到底还是接过去了。
时欢嘴唇一弯。
吃了药,江何深又冷斥:“出去,叫夏特助进来。”
时欢不动:“如果是需要照顾,二少爷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吩咐我;如果是工作上的,二少爷就省省吧,你刚刚退烧,需要充足的休息。”
江何深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现在还敢管他,不由得冷笑:“什么都可以做?怎么?昨晚还意犹未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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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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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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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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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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