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有人回答她。
江何深也抓住一把野草稳住身体,这一摔倒是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眯起眼睛,头顶的手电筒越来越近,从光束判断,至少有四人——比时欢预估的三人还要多,这就意味着,这个团伙他们想象的,更庞大。
不能硬碰硬。
他们两人现在的状况也跑不了,得想别的办法……视线逐渐习惯黑暗后,江何深看清楚他们在一片山坡,底下是因为冬季过去,开始复苏的野草丛。
时欢匍匐来到他身边:“他们好像要下来,肯定会发现我们。”
那就只能赌一把。江何深低声说:“时欢,抱着我。”
“什么?”时欢还没有明白,就被江何深揽住,他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之后他纵身一跃!
“——!”
时欢下意识要叫,江何深将她按在怀里,抱得紧紧,两人沿着山坡一路下滚,她闭紧眼睛,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也抱紧了他。
翻滚中,手、脚、脸,总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清楚地感觉到,被野草树枝碎石划过,一阵火辣辣的疼。
时欢明白江何深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地形,因为身体状况,因为上面有人,他们跑不了了,只能赌——赌他们滚到更下面的地方,那伙人找不到他们。
江何深抱着时欢滚了很远,超出对方手电筒的光线射程,他一手搂着时欢,一手抓紧藤蔓,堪堪停住身体。
时欢往下觑了一眼,星光照明,她看到再往下就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斜坡,要是从这里摔下去,他们可能就是粉身碎骨。时欢忍不住一颤。
江何深沉了口气,低声说:“进去。”
时欢先是抓住藤蔓,减轻江何深的负担,然后伸出脚,试探性地踩了踩,踩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地,她躲了进去。
这里刚好是山体一个凹进去的位置,类似于一个小山洞,可以藏身,江何深也跳了进来。m.xiumb.com
时欢刚才在江何深怀里,往下滚的时候他全程护着她,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她急忙问:“二少爷,你没……”
“嘘!”
江何深重新将她按进自己怀里,用气音说,“他们还没走。”
那伙人还在山坡上寻找,大概也很怀疑他们藏在山坡下,一直用手电筒朝底下扫射。
时欢一动不敢动,紧张得手心冒汗。
过了好一会儿,手电筒的灯移开了。
时欢生怕他们会下来搜查,那他们就躲无可躲了。
好在没有,他们去别的地方搜寻了。
四周逐渐恢复安静,只能听见山中的虫鸣鸟叫声,时欢松了口气,快速从江何深身上起来:“二少爷,你有没有受伤?”
江何深声音还算平稳:“没有。你呢?”
天空黑得发亮,时欢看到江何深模糊的五官轮廓,她不太相信他没有受伤,刚才滚下山,他全程护着她,饶是如此,她都感觉手脚皮肤很疼,更不要说他。
时欢摸索他的全身,江何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摸了。”
他声音微哑,时欢愣了一下,然后脸红,缩回手,舔了下唇问:“我们要上去吗?”
“上去被瓮中捉鳖么?”
江何深清醒了很多,他抬起手腕看手表,表盘已经碎了,里面的时针已经不动了,估计是在刚才的翻滚中磕的。
江何深拧动手表表把,转了几圈,按了几下,做完这些,才放下手:“就在这里,夏特助会来找我们。”
时欢以为他的意思是,夏特助也会搜寻他们……好吧。
暂时的安全,让时欢的神经稍稍松懈,晃了晃脚说:“刚才就说不要你的鞋,你看,还是丢了。”
本来身上的东西就不多,又损失了一样“战略物资”。
江何深躺下,忽视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嗓音低沉:“没关系,老虎吃东西不会特意‘去皮’,多一件衣服少一双鞋,对它来说,口感不变。”
时欢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里应该没有老虎吧?”
江何深无声勾唇:“不一定,这座山看着就是没被开发过的样子,原始风貌,应有尽有。”
时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是在吓唬她。
江何深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时欢扑向他,他按住她的肩:“保存体力,先躺着吧。”
时欢没好气:“生死攸关了,二少爷还有心情开玩笑。”
“跟你学的,八十岁的时欢。”
江何深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学的是她刚才在树林里,取笑他是八十岁的二少爷的事。
时欢喃喃:“二少爷真记仇。”
江何深翻旧账:“不准再做开车撞车的事,你有什么分寸?你是能计算出玻璃碎片的角度,还是能计算好车辆侧翻的角度?”
时欢调整着呼吸和身上的疼痛,闷声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你,我怕要是不拦下他们,你就要被他们带走了,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了。”
江何深低头:“你可以悄悄跟着,然后呼叫外援。”
“情况那么紧急,我哪儿来得及考虑那么多?”
救他,就是她当时的全部念头。
时欢戳他的腰,“我救你还救错了?你还说教我?”
“……没说不好。”
……也不是说教。
江何深是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这么不顾一切。
他低头看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但他记起,他在纸箱里被叫醒的时候,睁开眼,尽管天色黑暗,但他还是看到,时欢当时泛红的鼻尖和眼眶。
她在为他紧张,害怕,哭泣。
比起她平时动不动就说出口的甜言蜜语,那一刻他才看到她的真心。
江何深放缓了呼吸,心潮像落了一颗石子,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时欢没有察觉到他的情感变化,见缝插针地卖乖:“既然‘好’的话,那你要记得替我赔车主那辆车,不然人家会告我盗窃和损坏私人财物。”
江何深声音微哑:“我说了,我可以替你赔,但你也要‘还’我。”
“还什么……”时欢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起身,“对了二少爷,陆静因也被他们抓了,但我没在车上看到她,她是不是在另一辆车上?”
她都不知道,江何深这个一直昏迷的人更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陆静因只是顺带。”
顺带的,那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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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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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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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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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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