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他的小上司又乖又野>第 42 章 酒后吐真言
  东哥嘴里的美球并不美,他说的其实是反话。故而不能让许宴上场,上场的话准定把局点送给人家。

  这得肖远上。

  他很早就会台球了,早到什么程度呢,8岁的时候。

  教他打球的,曾是世界排名第63的台球选手,因队内每年开的薪资过低,没法维持父母日常医疗费用,迫不得已封杆,意外被他爸聘请为他的保镖。

  暑假那次,他姐夫白荣宝和他对杆,最后输得脸都绿了。

  肖远进球很快,基本上看一眼,就能一杆进洞。

  围观的人专注男生手里的杆,许宴却看男生的眼,沉稳得不像十七岁的孩子。他怀疑男生是不是真近视,不然怎么杆杆必中。

  东哥意外地笑了笑。算是看出来了,这男生有两下子。

  台球室老板叫伙计拿来两打冰啤,给他们仨准备的是营养快线。

  林巨霖开了一瓶奶,给许宴递过去:“你家小远好牛逼啊,我想拜他为师了。”

  许宴没接,有点嫌弃:“我不喝这个。”

  “想喝什么?”老板估计和东哥是朋友,“东子很久没对杆,今高兴,你们仨酒水免单。”

  许宴看他一眼,朝吧台努努嘴:“调酒?”

  要喝就喝最贵的。

  进门的时候,许宴就注意到吧台有调酒具,酒架上有不少珍藏,但好像没人点,不过这儿有个包间,先前有伙计端着调酒送进去了。

  老板笑了笑:“行,打完请你们喝。”

  老板30左右,长得还挺俊,耳垂下面有道疤,看着像打架弄的,估计年轻气盛时十有八九是个狠角色。

  两句话的功夫,围观的鼓掌。

  许宴听见有人震惊地报了个数字:“2分22秒!”

  时间管理大师·肖拿了巧克粉,擦杆头,举止帅得一比。

  许宴心道,待会自己下场的时候也得搞这么一下。

  “渴么?”许宴问他。

  肖远摇头。

  许宴手握住他的,故意抖了抖:“感觉到没?”

  肖远看他:“平常心。”

  许宴松开爪子,问:“徒弟下山,师父都会传授两招绝学,你呢肖师父?”

  肖师父想了想,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许宴听完惊讶:“真假?”

  肖远:“不信算了。”

  桌上的球摆好了,许宴飞快说“说话算话”然后去开球。

  偷听小半天墙角的林巨霖凑过来,递给他营养快线,问:“赌啥了?”

  肖远没接奶:“我说要是赢了,以后房租全免。”

  “我呢?”林巨霖眼巴巴问。

  肖远视线凝固在少年伏低的身子上,想到方才教他打球时的亲密贴合,滚了滚干燥的喉咙,动了动唇:“免。”

  菜鸟许宴自然一杆没进,换东哥上场,同样一杆清台。

  第三局。

  女人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第一局母球进袋是个失误。

  她留了六个球给肖远,下场的时候表情有些小得意。

  “这下完了。”林巨霖在肖远上场后说,“你等下一定要留五个球,听见没。”

  “我要留不到呢?”许宴信心不是那么足。

  林巨霖:“你是男人不?”

  倘若这话是肖大师父说出来,许宴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来句油腻的‘你要试试么’,或者‘要我把杀器亮出来给你看看么’。

  面对老林这憨批,许宴实在开不了口,倒不是人长得丑,就是没肖师父那桃花面相来得赏心悦目。

  悦目到想要把世间全部流氓的词汇用在肖师父身上。

  许宴觉得自己有点舔狗。

  他猜测是被今天肖师父的球技秀到了。

  拿下六分,肖远下场说:“30秒必须出杆,你耗两杆。”

  许宴:“什么意思?”

  肖远看了眼中央柱上挂着的电子钟,精确到秒:“听我的没错。”

  许宴:“……”神神秘秘。

  秉持着“我是菜鸟我很菜”,许宴把“天荒地老”发挥到极致,有观众盯着电子钟。

  29秒,许宴进了台球生涯中的第一个球。

  东哥抓起一罐冰啤,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许宴得意高兴之余,道:“男人不能快点。”

  东哥喝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笑中带骂道:“妈的,老子以前的思想觉悟要是这么高,初恋就不会劈腿跑了。”

  “你初恋不是我吗?”女人嗲着嗓子撒娇。

  “好好说话!”东哥凶完,盯住她鼓囔囔的胸部看了看,“闹钟定了吗?”

  “还有7分钟。”女人说。

  东哥眉头一拧,立马朝许宴催道:“你能不能快点,不行让你男人来!”

  东哥大概率嘴瓢,听清这话的人都笑了一下。东哥神情变得疑惑,回忆自己说了什么,下一秒就被许宴的空杆给乐到了。

  许宴:“……”

  “让你磨叽。”东哥乐呵呵上来,球杆把许宴一挤,“好好看看哥哥怎么让它们一杆进洞的。”

  许宴退到场下,生气道:“他耍赖皮。”

  肖远同样听到那句话,按下心里促狭的喜悦,问:“怎么耍的?”

  许宴当然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男人里子面子都得崩没,他把球杆插回架子上,等着看最后一局。

  台上还剩13个球,东哥毫无意外全拿了。

  决胜局开始。

  按照规则,这一局是东哥开球。他撂下豪言:“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开场就是结局。”

  许宴问:“不会是一杆全进吧?这招我只在电视里边见过。”

  肖远:“我打给你看?”

  许宴:“……”

  这小子,耍帅耍上瘾了还。

  球摆好了,众人屏住呼吸,一脸期待地围观接下来的一杆全进。

  “他进不了。”肖远忽然说。

  许宴滚到嘴边的“你怎么知道”,被突然响起来的“套马滴汉子”手机铃声、和东哥吓了一跳击出去的一杆给堵住了。

  花球四散。

  四颗进洞,包括母球。

  东哥:“……”

  有人直接捂嘴退出人群偷笑,花臂花背们纷纷仰头望着天花板装作一副我啥都没看见的样子,台球室老板更是没忍住噗嗤一下。

  女人忙不迭关掉闹铃声,自知闯了祸,小心翼翼道:“九点半了。”

  东哥的脸黑如锅底。

  许宴轻扯嘴角:“果然开场就是结局。”

  说完,他“诶”了下,问肖大师,“你知道她有闹钟要响?”

  过来提出“对杆”的时候,肖远听见女的响了一个闹钟,铃声“套马滴汉子”,给东哥吓了一跳。东哥想起什么,让她再定一个闹钟,九点半的。

  肖远按住笑意:“怎么可能,我又不会算命。”

  许宴“呵”了声。

  心想你是不会算命,但你会算数啊,恐怕早就计算好卡点了。

  东哥全部注意力都在球上,突然被充满狂野风格的铃声吓到,而且就响在身后,不想抖激灵都难。

  和上次被黑猫吓一个意思。

  东哥套上衣服,特意过来和肖远拍了下掌,道:“技术不错。以后有时间就来这转转,酒水消费的报我名字,嗯?”

  肖远客气地点点头。

  东哥搂着女人腰走了,带走大票花臂花背男。

  场地一下子不那么拥挤了。

  “你们俩还来不?”林巨霖不知啥时候找的杆,“我去那桌玩了,刚认识几个聊得来的。”

  说完就闪人了。

  许宴望了一眼,老林去的那桌是学生区域。收回视线,身旁的男生已经没了踪影。

  好心人给他指了个方向。

  _

  吧台的双色气氛灯亮着,橘黄和暖白交错。

  肖远在吧台外围坐下来。

  绕进台内的老板拿两只杯子,问道:“会喝酒么?”

  肖远淡声说:“低一点的,我还是学生。”

  老板笑,看了眼正朝这边过来的人:“他呢?”

  肖远余光往后觑:“果汁,他不能喝酒。”

  场地bgm正好静了下。

  许宴清楚听见这句,坐下来勾着肖远脖子搂住,对老板说:“千万别听他的,我多少能喝点。”

  “行,我心里有数了。”

  老板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去酒架上挑原料酒。

  许宴立马压嗓子道:“在外面要给我面子,知道?”

  肖远心情不错点点头。

  老板调酒手艺一流,晃得人眼花缭乱的,吧台收银小妹时不时望过来的眼神很是崇拜。

  “不是你在这当老板,我准定以为你是哪个酒吧出来的。”许宴话里有话说。

  “我以前是调酒师。”老板歪头让他俩看,“瞅见伤没,在火树银花被酒瓶子碎片划的。”

  银海市有不少出名的娱乐场所,火树银花是其中一家。

  “客人弄的?”许宴问。

  “不是。”老板笑了下,有自嘲意味,“我男朋友。”

  冰块丁丁零零地撞击在玻璃杯壁上,肖远顿住晃杯子的动作。

  老板把第二份酒调好了,推给神情微愣的许宴:“凑合尝尝,低的。”

  “等等。”肖远手拦过去,“我帮你试一下,你没数的。”

  没数的许宴:“……”

  老板在他俩之间来回看看,倏尔笑笑,扭头将一盘瓜子端过来,再转回来时,竟见许宴一把拿过肖远酒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许宴交还半滴不剩只剩残冰的杯子,挑衅地说:“礼尚往来,我也帮你试试。”

  肖远:“……”

  肖远扶了扶额。

  在老板看来,这举动就是“我管不住他”的意思。

  “营养快线。”肖远说。

  老板笑了笑,想说“不至于,就半杯,营养快线散不了你这酒”。

  话没出口,就被拿回自己杯子的许宴抢话:“要喝你自己喝。”

  “你知道我这什么酒?”肖远脸色不好看。

  因为他发现许宴的脸在暖白的气氛灯中似乎变得红了些,也或许是吧台光影带来的错觉。

  许宴手肘撑台面上,晃了晃杯子,冲他笑笑:“甜酒呗,谁还喝不出来啊,我味觉不知道多好。”

  肖远:“……”

  “没毛病,喝这酒的都说甜,我觉得没事。”老板安慰肖远。

  “唉呀。”许宴想起什么,“我忘记擦杆!”

  肖远和老板一脸问号地看他搁下杯子,大步流星地回到中央台球桌,抽了一根杆,拿了巧克粉,把手机塞给一个男的,叮嘱两句话。然后那男的点点头,按照他的指示给他拍照。

  “这性子挺可爱的哈?”老板意外地笑了笑。

  肖远抿抿唇,将许宴杯中剩下的酒喝完,买单的时候,被老板阻止:“酒水免单。”

  “谢了。”肖远离开吧台,朝中央台球桌那边走去。

  老板看着那边,不知为什么又笑了笑,摇摇头,然后又笑了笑。

  吧台小妹问笑什么呀。

  老板说:“你们女人不懂。”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口,眸色忽然暗下来些许,望向包间方向。那扇门好巧不巧地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男人。

  和当年捏着酒瓶碎片划伤他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他一直暗恋着,却不敢表白的人。

  -

  街头清冷,路上的行人不太多,偶尔一两个双手抄兜匆匆走过。

  比如他们。

  出台球室没两分钟,林巨霖说自己好像要闹肚子,得赶紧回公寓解决,扔下他俩自个儿先跑了。

  晚11点钟。

  夜色寂静,衬得他们的聊天声格外清晰,只有在车辆路过时,会短暂地模糊一两句。

  许宴手抄口袋,缩着肩:“你以前是不是讨厌我?”

  肖远:“没有。”

  许宴:“你说的没有就是有。咱俩不分上下,我也讨厌你。”

  “不分伯仲。”肖远说,“不能不分上下。”

  “啊?”

  “没什么。”肖远往他身边靠近了些,手臂挨着他胳膊,“为什么要给我画发型?”

  许宴:“你未来就这样,我觉得挺帅的。”

  肖远:“?”

  喝酒的脑子比平常迟钝。

  许宴口袋里的手指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间软肉,清醒些了:“我说我做梦,梦到你未来发型就是这个,然后就画下来了。”

  肖远:“哦。”

  听起来像真的一样,真的不是在偷偷幻想他么?

  不是幻想也没关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未来的他,说明心里向往未来和他依旧有联系。

  这是好事。

  “头晕?”肖远听不见他吭声,主动问。

  “凑合凑合。”许宴说完“凑合凑合”就想到老板说的那句“凑合凑合”,想到什么说什么,“台球室老板算你们那圈子的?”

  “好像是。”肖远没想到他会提这问题,以为他会装作没听见,像自己和他的关系一样。

  “你们,”许宴想问,“喜欢一个人,比如你,我……就是,你,和我这样。”

  说得磕磕巴巴。

  但肖远懂了:“你想问,像我们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

  “嗯。”许宴沉默两秒,“你不要误会,我就是好奇问问。”

  “讲不清楚。”肖远说,“这之前我没喜欢过女孩子……第一次意识到,就这样了。”

  许宴偏过脸,纳闷地走着路。

  心想他中间空出来的那一段,本来要说的是什么?

  “不过你可以试试。”肖远忽然笑着说。

  “我不可能。”许宴道。

  顿了顿,像是为了更有说服力,他又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绝对不可能。”

  肖远笑了声。

  “笑什么?”许宴看他。

  冷空气中,男生脸比被日光灯照着的时候都要白,许是天寒的缘故,显得肤色有些病态,出口的呼吸都变成了白雾。

  许宴问完接着问:“冷么?”

  “有点。”

  肖远点点头。

  说话时冷风灌了嗓子,他偏头咳嗽两下。

  许宴手臂忽然搂过来:“正好,我也冷。”

  说完这话,许宴另一只手帮他把外套帽子戴上,自己外套上的帽子也往头上一扣。

  “傻逼。”他说。

  “骂谁啊?”肖远低头看地面两人的影子。

  “我说我俩傻逼,衣服有帽子不知道戴。”许宴道。

  “骂你自己就行了,我纯粹是不想戴。”肖远帽子撸到后面。

  许宴似笑非笑道:“换发型不得了了,都敢跟我对着来了,回家就给你剃光头信不信?”

  第二次帮男生把帽子扣上。

  肖远将笑意藏在唇间,帽檐两边的系绳垂下来,随着走路一晃一晃的。

  “不能换个人喜欢么?”许宴忽然问,搂他的手臂同时紧了些,像怕他生气跑掉似的解释,“我就问问,不是逼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你,我就是,感觉我俩关系挺好,可能不至于走到、走到你希望你的那一步。”

  “哦。”肖远语无波澜,“我试试,努力努力换个人。”

  许宴:“……”

  这么轻描淡写?

  喜欢一个人说变就变??

  他这会儿的感觉,就像吃着甜甜的棉花糖,突然被里面不能融化的部分噎住了一样。

  但你不是棉花糖吗,怎么会融化不了?

  许宴莫名其妙开始纳闷,搂着男生不由自主走快了些,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看了看附近环境。

  突然,他停下来:“操。”

  肖远头一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超出公寓很长一段路。

  两个人闷头往回走,都不再吭声了。

  像是说一句,就会丢脸一样,毕竟聊天聊得忘记看路,真的可以说是很投入。

  他们竟然在聊关于“喜欢”这件事上如此投入?

  许宴百思不得其解。

  睡不着。

  想问,想敲开隔壁房门,想坐在他床边,想看他靠坐床头,想他望着他,他望着他问——

  【你喜欢我哪啊?】

  难以面对面问出来的问题,交给微信再好不过。

  净含量:【你想改?】

  许宴烦躁地抓头发,心说我什么时候想改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清零:【不说算了。】

  表面不说算了,收到消息还是第一时间像个变态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反复看。

  净含量:【哪都。】

  许宴咬住唇。

  滑稽的臭小子,说两个字有意思?后面两字被你吃进肚子里了?

  不对。

  他怎么会期待后面两个字?不是应该不想看见吗?

  他绝对不能当渣男,绝对不能吊着人家,必须得斩断了对方的念想,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我俩这辈子只能是好兄弟!

  编辑【我慎重告诉你……】

  删除。

  编辑【我想清楚了,我们还是不能违背……】

  删除。

  编辑【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我们决定高中毕业就结……】

  高中毕业结个鬼啊!

  删除删除。

  许宴丢开手机,趿上拖鞋去卫生间,表情严肃地照着镜子。

  帅是帅,皮肤也不错,没有鱼尾纹抬头纹,五官端正,说实话其实配那张桃花面相绰绰有余。

  “打散打散!”

  许宴回过神,立马打散脑补的画面,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些。

  肯定是今晚喝了酒,导致思想和正常时候不一样。

  主卧门开着。

  客厅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刚刚和他发微信的男生,正把阳台上的折叠梯往屋里边搬。

  “做什么呢大晚上。”许宴问。

  “灯条掉下来了。”肖远朝厨房抬抬下巴,“我把它重新粘一下。”

  流理台上已经准备好双面胶带,小号螺丝刀。

  “不能明天弄?”许宴跟过来。

  “睡不着。”肖远准备上梯子。

  被许宴挡下:“我来,就这要什么梯子。”

  说完觉着不对,许宴淡定改口,“我不是说你矮的意思。”

  肖远:“嗯。”

  许宴认为这声“嗯”有点敷衍,他垫了些脚,举高手臂,不太熟练地把灯罩拆下来。琇書網

  “对自己有信心点,多吃多动,未来肯定比我高。”许宴说。

  肖远看他一眼,今天不是第一次提到未来,他到底幻想了些什么?

  贴好双面胶,粘好灯条,许宴把灯罩拧上:“开灯。”

  肖远摁开关。

  仰头盯着灯的许宴眼前骤然一亮,光芒白得刺目,他闭了一下眼睛:“关关关。”

  许宴洗手。

  肖远把梯子搬回阳台,塞柜子里,拿上扫把和簸箕回卧室。

  “等会!”许宴看见,“大晚上的你搞完灯不够,还要大扫除?”

  臭小子脑子被门夹了?

  肖远欲言又止:“睡你的。”

  许宴怎么可能听他的,嘀嘀咕咕着跟进他的卧室,第一眼没看见人,听到浴室动静走过去。

  地上碎了一只杯子,透明的,看上去像高脚杯。

  “怎么碎在这?”许宴伸手过去,“你别动,给我,让我来扫。”

  肖远没停:“我自己能行,你躲远点,小心有碎玻璃。”

  许宴缩回手,讪讪地往后退几步。没忙要自己帮,他就在屋子里转悠,也不急着回去睡觉。

  卧室的落地窗帘是奶灰色的,垂感很好,半丝褶皱都瞧不见。

  许宴随手拨弄试试手感,未成想发现飘窗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子,毯子上还有靠枕、笔记本、相册和书本等等物品。

  他稍稍挑了下眉,心说还挺享受。

  肖远把角落清扫干净,就怕有玻璃残渣,万一哪天许宴再进来借厕所,不小心踩到就不好了。

  出去时,人已经不在。

  肖远将扫把和簸箕送出去,关灯,进屋前看了眼书房门。

  门底缝还亮着。

  微信消息没有新的进来,不知道隔壁那位在想什么,尽管他很想叫那位把想问的统统问出来。

  算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天,毕竟喝了酒,明早记不记得又是一回事。

  肖远熄灯睡觉。

  眼前一暗,飘窗台上看相册的人有点无语。

  不会吧。这要是藏着个小偷什么的,不就完蛋了么。

  许宴摸索笔记本,翻开盖。

  键盘右上角的灯源亮着,左上角的信号灯闪了闪,笔记本竟然没关。指腹在触摸板上滑了滑,跳出输入密码页面。

  许宴想了想,输:100101

  Enter——

  竟然开了!

  这人笔记本密码和银行卡密码一样?!

  许宴上一秒还在惊叹密码和开屏竟然没设置声音,下一秒就被跳出来的桌面壁纸给怔住。

  谁来告诉他,肖远是什么时候,把他打台球的模样拍下来的?

  还、还设置了电脑壁纸。

  动作这么快?

  肖远喜欢他,已经到了这么一个程度?他有这么迷人吗?

  “唉。”

  许宴叹完了一把捂住嘴,灯亮的那一刻,火速把笔记本盖儿给合上,装模作样往旁边一倒,然后就看见藏在靠枕后、角落里的……

  一瓶红酒。

  肖远一把拉开窗帘,同时瞥见和地板颜色相差无几的拖鞋。

  四目相对——

  许宴冲他笑笑,指着手里的红酒说:“打碎的杯子是喝这个的吧?”

  肖远皱眉:“你怎么在这。”

  “我,就躺会儿啊,谁让你不检查房间。”许宴盘腿坐好。

  “你看我电脑了?”肖远发现相册摊开着。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看到了壁纸!许宴脑袋瓜子高速转动,假意朝笔记本伸手:“不能看么?有什么秘密我瞅瞅。”

  肖远眼疾手快把笔记本夺了,直接往床上一丢。

  “小气。”许宴摸摸酒瓶,“给我喝一口没问题吧?”

  “不行。”肖远罕见地板着脸,“你该回去睡觉。”

  许宴:“我看你这酒好像挺贵?舍不得给我喝?”

  话落,板着脸的人转身出去,很快拿了支高脚杯回来。

  “喝完就走。”肖远说。

  “凭什么听你的?”许宴拿过杯子脱口而出。

  肖远:“……”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许宴立马就讪讪地笑了下,说:“当然凭这是你的房间。”

  肖远压了压嘴角,没说话。

  “诶,别这么严肃。”许宴把相册什么的挪一边儿去,拍拍舒服的羊毛毯,“过来坐。”

  不知道他真醉假醉,暂且就当真醉吧。肖远坐在台边上,没上去,帮忙倒小半杯红酒。

  看他一口喝完,肖远问:“味道怎么样?”

  许宴皱皱眉头:“没老板调的酒甜,不过……”

  肖远以为他会说两句对红酒口感的评价。

  然而只是——

  “喝起来没什么劲。”许宴把酒瓶拿过来自己倒。

  肖远:“……”

  一杯接一杯,一杯再一杯,喝得许宴连手指都泛着浅浅的红。

  “不能喝了。”肖远说。

  许宴只是微醺,真的,意识清醒得很,喝酒上脸不代表醉。他望着台边男生,往里面坐,拍拍刚刚的位置:“上来,我给你捂暖和了。”

  肖远:“……”

  眼瞧男生坐那不动,许宴放下杯子,搓搓手,故意把动作做的非常猥琐,说:“你要再不上来,我就后面抱你上来了?”

  肖远稍微脑补那画面,耳根就想升温,乖乖坐上去,伸着腿。

  不大不小的飘窗台,就这样被两个大男生占满。

  “你会唱歌么?”许宴问。

  肖远憋了会儿说:“不会。”

  “骗人。”许宴立马道,“你嗓子好,唱个什么玩意给我听听。”

  他琢磨,“TwinkleTwinkleLittleStar?”

  肖远:“……”

  “来一个呗。”许宴身子没骨头似的歪过去,碰到肖远微凉的手背,“暖气不是开着么。”

  许宴把肖远手牵住,“哥哥帮你捂,你教我唱小星星,我学会了,以后,”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以后唱给我弟弟妹妹听。”

  肖远偏过头,许宴前额的碎发挠着他的下巴,他问:“弟弟妹妹?”

  许宴嘴角弯着:“我妈快生了。不对不对,明年,明年,明年高考,嗯,高考结束之后就生。”

  语无伦次的。

  肖远笑道:“恭喜。”

  “我俩同喜。”许宴懒洋洋往下躺躺,“我弟弟妹妹就是你弟弟妹妹,我俩不分彼此。”

  肖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宴:“知道。”

  肖远心说你知道个鬼,你这醉鬼,我拿你怎么办好。

  然后醉鬼说:“兄弟的兄弟是兄弟,兄弟的妹妹也是妹妹。”

  肖远不咸不淡地笑了声。

  “唱吧。”醉鬼催促。

  肖远:“Lookatthestars,lookhow...”

  “等会。”醉鬼不满意,他要点的歌,“你这不是小星星。”

  “不听算了。”肖远说。

  “好吧你继续唱。”醉鬼滑轨的速度很快。

  肖远继续:“lookhowtheyshineforyou...”

  醉鬼:“叫什么名字?”

  肖远:“《Yellow》”

  “啊我不听了!”醉鬼身子彻底滑下去,蜷缩起来,两手堵住耳,“保护我方纯洁的耳朵。”

  肖远:“……”

  我看是你思想不纯洁吧。

  笨蛋。

  笨蛋堵着耳朵堵睡着之后,肖远还是唱完了这首催眠曲。

  夜很深了很深了,里里外外都安静着,可仔细听,似乎又不太安静。窗子外面有浅浅低吟的风,屋子里面有稳稳酣睡的人。

  窗台上的物品一一被收走,肖远抱了空调被子,盖那人身上。

  看手机,凌晨两点半。

  肖远爬上床,关灯睡觉,快要睡着时,忽然听见“咚”地一声。

  惊得他赶紧开灯,望向窗台,那人换了姿势睡觉,刚刚应该是胳膊肘撞到玻璃的动静。

  肖远困顿地挠挠头发,垂头坐半分钟,抓着枕头滚去了飘窗台。

  挤一挤吧。

  一个人在上面怪不放心的。

  可他挤上去发现,自己更睡不着了,耳边听着某人的呼吸,手指挨着某人的手背。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肖远心跳加快,身体起热,想要亲近喜欢的人。这都是正常的吧?

  嗯,他说服自己。

  就是正常的。

  肖远侧过身和某人面对面:“许宴?”

  他又叫了声,“许宴??”

  许宴:“…嗯。”

  没想到真的应了,带着些许鼻音,和微醺的语气。

  肖远问:“你睡着了?”

  许宴:“…嗯。”

  肖远又问:“酒好喝吗?”

  许宴:“…嗯。”

  肖远在黑暗里勾住他小指,很轻地问:“许宴,你喜欢我?”

  他听见心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就震在胸腔里。许宴带着鼻音的低“嗯”钻进他耳朵时,他感觉身体某处涌现涓涓细流,心也跟着过电,四肢百骸都麻了一下。

  他羞耻又兴奋地笑起来。看吧,酒后吐真言。

  肖远在心里如是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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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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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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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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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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