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头瞅了眼塞了满桌肚的崭新书本,猜测:“我感觉这小子今天不会来了,请假了么?”
“我怎么知道。”许宴嘴里裹着颗薄荷糖,右腿抖两下,“我又不是他爹。”
心想这小子有脸来?
“你干嘛呢?”程文宇学他耸着左肩的模样,“独臂侠。”
许宴手从领口伸进去,取出温度计,昂着眼皮子看两眼:“啥玩意啊?”
“我会,我帮你看。”
程文宇要拿,被许宴凶巴巴打了下手背:“闲的。”
前者委屈坏了,瘪着嘴摸摸手背。后者清了清嗓子,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前面的凳腿。凳子的主人直起身子,往后靠了靠。
“我量好了。”许宴乖巧地把温度计递过去,“多少度?”
肖远准备接,被过来的班长捷足先登,迎光一瞧:“36.4,正常。”
许宴咬咬牙夺回来。
如果不是水银温度计,程文宇感觉这玩意儿得断送在他手里,噗嗤一笑:“你就像一个想吃糖却要不到糖的小孩,就差哭鼻子了我看。”
许宴:“滚蛋。”
班长找肖远问物理题目,两人讨论起来,附近的几个同学加入围观模式。
“诶许宴,要不然我下节课坐这吧。”程文宇打着哈欠,“昨晚睡得迟,下节生物我能躲着眯一觉,困成狗了卧槽。”
“老师又不瞎。”
许宴私心里,其实并不想让班里根正苗红的同学和这人有什么交集,或许他心眼小了,总觉得坐这人的座位也算交集的一种。
他瞥了一眼旁边,“没上课就睡?先把书拿过来。”
“不是。”程文宇下巴快磕到桌面,然后站起来说,“你过来坐,我去讲台试试能不能瞅见这。”
许宴无语,甚至觉得晦气,板着脸坐过去,下一秒却眉头皱起。
班长问完题目,肖远桌前的人都散了。以何展的位置看讲台,视野里首当其冲就是肖远优越的侧脸。
这个王八蛋,上课一直盯着黑板,根本不是看老师和知识,看的一直都是肖远。
许宴牙齿磨得霍霍作响。这人不止暗地里偷窥,还意淫、觊觎……
这时肖远扭头,和他撞上视线。
许宴眉头一拧,想到如果对视的是何展,心都快梗了,道:“看什么看,不准回头看这!”
肖远怔了一下,坐正。
“你有病吧许宴?”宋芝悦刚好听见,“管天管地管得着肖远看什么地方,以为自己长多帅啊?你还没何展好看呢!”
“跟你有关系吗?”许宴听到那个名字就不舒服,“怎么那么爱插嘴。”
宋芝悦:“我……”
刚就已经回来的程文宇杵在许宴身后,赶紧解释:“不要吵,是我喊肖远,他才回头的。”
说完在后背推了下许宴,“怎么回事?你耳朵是不是背?管女朋友都不带你管这么宽的!”
-
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班主任发了张卷子让大家写,许宴卷子写了1/4被叫进办公室。
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得知,不知哪个喜欢脑补的傻逼未来小说家,匿名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他和肖远私下斗殴。
证据1:他们早上吵架了。
证据2: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一个在嘴角,一个在耳朵上。
由于许宴强力否认,且说不出让人信服的话,故而班主任大手一挥将另一位当事人传来问话。
证据3:这会儿,他们在办公室里,好像互看不顺眼,一个把头往左偏,一个把头往右偏。
中间的班主任左右看看,语重心长地说:“都是好学生,你们这是图什么呀?”
肖远懵逼地把头转回来,茫然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班张嘴要说——
“没问题。”许宴道,“有人举报我俩打架,老师不信我,把你叫来问问,你实话实说就行。”
肖远:“老师,我耳朵是我脱衣服刮到,跟许宴没关系。”
老班又张嘴——
“我是天黑没看路,摔到人家自行车上磕了嘴,跟肖远没关系。”许宴语速飞快地说。
老班第三次张嘴,顿了一下,冲两人身后惊讶地道:“来了啊,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许宴下意识回头看,下一秒捏紧拳头:“操。”
肖远:“……”
在班主任脾气上脸时,肖远果断弯下身子,剧烈咳嗽,把注意力吸引过来,面有菜色地问:“老师,我们能回去写卷子了吗?”
班主任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对,一直想训人来着,但总是临门一脚。算了,他摆摆手,不计较少年那句脏话了:“去吧去吧。”
肖远转身离开时,手指拨弄了下许宴身侧捏紧的拳头。
走两步,察觉身后许宴没动,肖远又退回去,果断抓住他手腕,坚定不移地拉着一起走。
何展垂着眼,面无表情,侧身让开门口位置,看两人从面前走过。
前者黑裤白衣,耳垂有伤,如果记忆不错,白衣的袖子下,还有昨晚被划的伤。
后者经过他时,嘴里咕哝着骂了两句脏话。
何展当做没听见,抬脚迈进办公室。
老班找出牛津色信封:“欺负你妹妹的那个人,他家属今早送来道歉书。校方让我转交给你看……诶,你脸怎么?不会又打架吧?”
“没有。”何展舔了下微肿的嘴角,淡淡地说,“昨晚楼上往外面倒洗脚水,盆掉下来,我楼下路过,被砸中了。”
老班:“……”
一个两个三个的,撒谎骗人是越来越离谱了,真当他这搞数学的没学过物理啊?!
_
出了办公室,肖远自然而然把许宴的手松开。
路过其他班级,两人引来教室里的同学们一阵侧目。
许宴大步走在前面,肖远跟在后面,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教室里外太安静,说什么都会被听墙角的,会引人诟病。琇書網
肖远随后抵达教室,发现他站讲台上,正和下面的同学面面相觑。
有的面露疑惑,有的低头刷题不问世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谁写的举报信。
“真有你的。”许宴意味深长说了这句,离开讲台。
宋芝悦想问什么情况,回头看一眼他,等肖远坐下来,小声问肖远:“老班叫你俩干嘛去了?”
肖远:“没事。”
“你写的么?”许宴忽然问她。
“写啥?”宋芝悦满脸懵逼。
许宴问完又觉得不太可能是她,如果是她,她可能会举报:许宴打肖远了。
她对肖远有那么点意思,不会做出给他造成困扰这种事。
写举报信的,十有八九是同时不喜欢他和肖远的人。
许宴拿笔审题:“没什么。”
说白了,找出来又怎样,难不成还像何展一样报复回去么?
没必要的。
老班设定了匿名举报,什么叫匿名,好处就在这儿啊。
卷面上忽然落下一张纸条。
许宴抬眼看了看前面那人,将纸条打开。
——“@_@”
肖远把纸条丢过去,心里有点忐忑,他估算中的许宴应该会笑的,可等好久都没听来笑声,倒是听见撕纸的声音。
他稍微了然,身体后靠,右手向后,越过肩头,然后手上就被塞了颗薄荷糖。
纸条呢?
肖远等到放学都没等到。
许宴仿佛在故意吊他胃口,晚自习结束,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许宴将手里的纸条上抛接住,上抛接住,就是不给他。
“给我的?”肖远没沉住气。
“啥?”许宴装傻充愣,随手将纸条再次高高地抛起来,“这个啊?当然不、诶诶诶?”
有风吹来,这回纸条没被接住,掉到地上,正好在下水道边缘。俩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一阵风吹来,直接将纸条吹得掉了下去。
许宴:“……”
肖远:“……”
路边就是大排档和奶茶店,下水道的味道熏死人。
肖远拿手机手电筒对着下面照小半天,问:“里面写的什么?”
许宴不说话,掏出裤袋里的手机,继续往前走。
肖远暗道可惜,感觉纸条上面,肯定画了特别有趣的东西。他关掉手机手电筒,收到条微信消息。
清零:【≥囧≤】
肖远想笑,准备回复点什么,对方忽然从前面折回,昂首阔步来到他旁边和他勾肩搭背。
“我要教育一下你外甥,带我走段路。”许宴咬牙切齿说。
“嗯。”肖远揣好手机,端了端肩,让少年可以搭得舒服点。
许宴单手打字,问:“你想换位置坐坐么?”
肖远一愣:“换哪?”
许宴:“哪都行。”
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离那个人远点。
“你呢。”肖远懂了。
“我不换。”许宴咬牙说,“我能挡着他点,他思想变态。”
肖远心里咯噔,停下来,拿开肩上手臂:“何展说得对,你不在这圈子,没资格干涉我。”
“怎么又扯到他!”许宴表情顿时烦躁起来,“什么你们圈子?我不管你,你想谁管你,让何展那个变态管你啊?”
“你说他变态,”肖远逼近他,哑声问,“我呢?”
许宴呆:“我……我刚说的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
肖远垂下眼,仔细想想好像是自己冲动了。
“我意思是,我说何展那家伙,他歪点子多得很!像你这样啥也不懂的纯情小白兔,等着被吃知道不?”许宴气坏了,“你知道他藏着多少龌龊心思?你瞅瞅自己身份证多大了?你再聪明再高智商有什么用?谈过几次恋爱?迄今为止喜欢过几个人?有他情场老手吗?”
“就一个。”肖远抬起有些红红的眼睛说。
就喜欢过一个人,喜欢的是谁不用再强调。
许宴被噎了一下:“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回答这一个!”
“我控制不住。”肖远说。
“控制不住就憋着!”但凡想想自己的意思被他曲解,许宴这火气就蹭蹭往上冒。
“小点声。”肖远道。
许宴气着呢:“你敢喜欢还怕别人大点声?”
肖远:“我是不怕。”
许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呢?”许宴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询问。
“卧槽!”许宴魂吓飞,“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巨霖嘿嘿道:“刚刚啊,我让肖远不要告诉你,谁知道走近,让我听见你们俩的秘密!”
肖远事不关己抿着嘴角,勾了勾肩上的背包带。
许宴端着脸色:“秘密?”
“都被我抓现行了,你俩还想糊弄过去呢?”林巨霖走到他们中间,一手搂一个往前走,“说吧,哪个班的女孩子啊,能让你们俩同时喜欢上?”
肖远:“……”
许宴暗暗松了口气。
他和肖远的这件事,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肖远年纪还是太小,感情问题考虑得不够成熟。
至于何展……
何展对他们俩来说,就像一根如鲠在喉的刺,短时间内没办法取出来,没办法咽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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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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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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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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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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