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好饿,好想吃。
门锁传来动静,林巨霖飞快瞄了眼餐厅墙壁上的钟,十点零几分,他火速关掉电视,抓起茶几上英语书,装模作样念了两句英文。
许宴进门,看他一眼。
“终于回来啦你俩!”林巨霖小跑过去,“给我带好吃……的……卧槽,你俩干嘛去了?”
校服脏兮兮的,好像被水泼过。前者嘴角破了点皮;后者脸上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右边袖子挽了几寸上去,食指有点小擦伤。
“你们打架了?”林巨霖小心翼翼地问。
“睡你的。”许宴把书包放到鞋柜上,耸着肩咳嗽两声。
肖远低下头,明显不太想讲话的样子。
林巨霖直觉两人气氛不对,想着或许给他们空间比较好:“我先睡了啊,你们,不会再打了吧?再打,我一定会拨110……”
许宴面无表情望过来。
“好好好我睡!”林巨霖举手往后退,“你们也早点睡啊,明早见,为了我们光明的未来,这学期不要再迟到了!晚安!”
次卧门一关,显得房子里更加安静了些。
许宴先换完鞋,憋半天问出口:“他揍你哪了?”
肖远摇头。
“说话。”许宴皱眉,“我不喜欢跟哑巴在一屋。”
“药。”肖远递上袋子。
“我没受伤。”许宴不满,目光好好将他打量一个上下,“真没伤哪吧?那小子很会玩阴的。”
“嗯。”肖远垂下眼睛,补充说,“咳嗽的药。”
许宴立马“咳”了下,心想真他妈见鬼了,挨了那小子一拳后,就开始咳嗽,好像又要感冒似的。
“谢了。”他接过袋子。
“我先睡了。”肖远抓过书包,绕过少年回了自己卧室。
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放,手机和钱扔床头柜上,衣柜里抓了条浴袍,钻进浴室。
经过今晚,有些事情稍微想起来了,中元节那天,陵园门口花店,何展在他买花时问了一个问题:“你从市里骑车来的吗?”
他回:“嗯。”
有女生叫何展二哥,说:“外面有辆自行车好帅。”
他匆匆扫了眼对方二人,当时并未上心。
难怪在学校男厕遇见时,总感觉在哪见过那张书生脸。
肖远洗完澡,翻出外套兜里的双氧水,碘伏和纱布等用品,将小臂背面的划伤给简单处理了。
许宴说的没错,何展这个人很会玩阴的,身上藏着水果刀。
冷水浇下那刻,他感觉小臂被挡了一下,当时精神紧绷,并没有感觉异样,出了巷子,被许宴命令站路边等着时,后知后觉感到疼痛。琇書蛧
肖远偏头照镜子,给流血的耳垂那抹了些碘伏,然后抓过架子上面的浴袍套上,打开门。
倏尔一愣。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床边等很久的样子,身上衣服换过了,颈上挂着条淡蓝毛巾,半湿不干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
肖远神色自若合上浴室门,系着浴袍腰带:“有事?”
许宴起身,站到他面前,垂着眼沉声问:“伤哪了?”
少年身高带着压迫感,肖远往后退半步:“我说了没……”
“让我看。”许宴打断,向前追半步,喉咙里憋着些闷气,“你乖点,不要骗我。”
“小伤。”肖远去拿靠墙地上的书包,“没什么问题。”
“哪?”许宴问。
肖远转过身,少年身体已经拦在他面前,大有一副不说就不让你动的意思。
包括这张英俊好看的脸上,布满少见的委屈和担忧,让他根本没办法对这样的表情说拒绝。
“耳朵。”肖远偏过头。
许宴站得更近,手指碰上他耳朵附近:“碘伏?”
肖远:“嗯。”
许宴:“他打这了吗?”
肖远:“嗯。”
许宴:“拳头打的?”
肖远:“嗯。”
“你疼吗?”许宴揽住他后脖,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冲,“不准跟我说‘嗯’!告诉我伤哪了还?说出来!不要骗我!老实交代!!”
“不太疼。”后脖的手越来越用力,肖远想说什么,“许宴……”
许宴缓缓把他按进怀里,不敢按太重,不敢抱太紧。
“谁让你来了。”他咬着后槽牙说,“你就不该来找我。”
你就是骗子。
你受伤不告诉我。
许宴之前洗完澡,把衣服往洗衣机里塞的时候,看到校服外套上蹭到血了,腰腹那个部位,血不是他的,是谁的不言而喻。
根本不可能是耳朵上的血,耳垂伤了不会蹭到衣服那个地方。
许宴知道,如果现在推开旁边浴室门,肯定能看见证据。如果把他浴袍脱掉,肯定能看见伤。
可一旦推了,一旦脱了,是不是就把肖远想要隐藏起来不让他担心自责的小心思戳破了?
今晚巷子里的话,肖远肯定听见不少,不然不会打电话,不会那么准时地冲进来帮他。
肖远心里在想什么?
许宴不知道。
他意外地有些害怕两个人的关系会就此止步在这里,不想和上辈子一样形同陌路那么多年,最后遇见,得来对方的一句:我以为再见代表不晚,没想到还是晚了。
许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重生”的一亩三分地里,他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或许,他的重生,根本就不存在改变什么命运。
也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重生,不过是他在16岁高二时期,做了一场成长到28岁的梦而已。
夜悄悄深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下来。
肖远不太记得今晚这个怀抱具体有多长时间,唯一清晰地记得,少年指责两句就不再吭声。
良久良久之后,换来少年情绪缓和,和他说“早点睡”离开。
但他不太乖,没听少年话,整晚在失眠中度过。
-
清早,外头起了大雾。
餐桌上摆了些吃食,琳琅满目的十几个盘子。
今天化身魔法师的林巨霖站餐桌旁笑眯眯道:“当当当!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啊~”
许宴笑时扯痛嘴角:“哪里学来的句子?”
林巨霖看阳台的肖远,表情夸张地小声说:“昨晚看了《舌尖上中餐厅》,帮我保密。”
他们住进来这么久,哪里还有晚上十点的“声禁”啊。
“大惊小怪。”许宴拖了张椅子坐下问,“你的杰作?”
“这还有第四个人吗?早上五点我就起来,坐上出租车我那眼睛都没完全睁开,顶着大雾,车马不停去红楼,买完奔回来,半辈子的速度都用在这了!”林巨霖叭叭完毕,喘了口大气语重心长地问,“你就说你感不感动吧?”
许宴点头,记心里了:“买给我一个人吃的?”
“想得美。”林巨霖咧嘴笑完,冲阳台问,“肖远,你弄好了没啊,快凉了!”
“来了。”肖远说。
林巨霖继续和许宴侃:“肖远也说很感动,你俩要记着我的好,下次我再劝架的时候,你俩一定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许宴咳嗽两声,噎下一个水晶虾饺,勺子搅了搅粥:“他嘴巴‘说’的?”
“眼睛说的。”林巨霖道,“他眼睛有种魔力,会说话。”
许宴又咳了好几声,不知被呛的,还是真咳嗽。
肖远晾好早上刚洗的衣服过来,随口问道:“药没吃么?”
“吃了。”许宴埋头吃粥,“你呢,有耳鸣的症状没?”
“没。”肖远同样没看他,光埋头吃,“都好。”
“粥有点烫。”许宴提醒。
“嗯。”肖远说,“虾饺味道不错,你上次也买了。”
“糍粑呢?”
“也喜欢。”
“有机会一起去店里吃?”
“有机会的。”
“期中考之后?”
“行。”
……
可怜林巨霖仿佛被两人隔绝在世界之外,以“多听多看”的心理过完了今天的早餐时间。
他觉得,奇奇怪怪的两人吃了他买的早餐之后,好像明显有关系缓和的迹象。
_
早晨气温越来越低了,外面世界像极了人间仙境。
许宴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前面那位身上,心里特别想知道他究竟伤在哪了。走着走着没注意,绊到盲人道翘起的石板,往前冲了好几步,险些撞上前面那位。
许宴稳住身形下一秒,弯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又发烧吧?”林巨霖试他额头温度,“好像真烫。”
许宴拨开额上爪子,嗓子哑着,“顶多喝了西北风感冒,哪能老发烧,我又不是面团捏的。”
“你还不信。”林巨霖冲前面停住的那位说,“肖远你来帮忙试一下,他肯定发烧了。”
许宴听见这话,飞快地瞄了眼前面那位,咬了两下嘴唇,在那位转过身时,往前走去。
他咕哝道:“我觉得应该没发烧,老林大惊小怪。”
“你可闭嘴吧就。”林巨霖打断他:“肖远你试试他脑袋,赶快锤他,打他脸。”
离近了看,许宴发现男生的睫毛被雾水打湿,眼眶有些红,和没睡好觉的时候很像。
他看见男生的手从外套兜里拿出来,稍微弯下些身子。
肖远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最终摸上他额头。
许宴感觉额上的手不太暖,偏凉,掌心有几分潮湿的汗意。
“烧了吧?”林巨霖问。
“没有,上次发烧我感觉晕,这次我一点感觉都没。”许宴说话间额头上的手拿开了。
“好像没烧。”肖远抿抿唇,手揣回口袋里,“还是买个体温计确认一下吧。你们先进学校,我去前面诊所买。”
说完就匆匆走了,根本不让他俩有说话的机会。
“肖远真好啊。”林巨霖感叹,“我最初以为他很难相处,在心里编排过他不少次。这学期感觉他变化好大,就好像……好像,唔,从神坛上走下来了一样?”
许宴敷衍“嗯”了声,望着男生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雾里。
“我们进吧。”前面十几米就是学校大门,林巨霖招呼走。
“你先进。”许宴咳嗽两下,眼睛朝商店瞄,“没睡好,我买瓶风油精提提神。”
“顺便等肖远是吧?”林巨霖随口一说。
说完突然跺了下脚,像什么重要的事刚想起来,“唉呀”一句大“卧槽”,拔腿告辞,“日了,我他妈今天值日!”
许宴闭上微张的嘴,默默把辩驳的话吞回肚子里。
心说他帮我买体温计,我等他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至于风油精……
不买了,不用了,让这件物品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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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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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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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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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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