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看后面的人,笑容凝固在嘴角:“?”
何展示意面前的作业:“我有题不会,能不能教我?”
问问题没毛病,但这人满脸都是“你最好有点眼力见”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我看看。”她歪头瞅了眼,“啊,这题我也没做,有点复杂,我越过去先做别的了。”
何展面无表情:“哦。”
“要不你等会的,我现在做做看?”宋芝悦说完想起什么,手里的笔敲了下自己脑袋,“瞧我,咱们有现成的答题机。”
“答题机?”何展环顾教室。
“肖远。”宋芝悦问,“你帮他看看题,你不是早写完了吗?”
何展嘴角弯了下。
晚自习开始前,就已经听说本班的答题机是谁。对于提问者,答题机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何展知道自己社交能力不行,想和对方搭上话,求问这招显然最好用。
肖远戴上眼镜:“哪题?”
班上搞不出的题,最终都会落到肖远的身上,本人其实已经见怪不怪,很平常心。
对知识,肖远一直抱有虔诚的态度;还是那句话,知识至高无上,勤学好问永远不惹人厌烦。
何展递过去:“这。”
肖远接作业,手却忽然被打了下,打的人像报复先前那下似的。
罪魁祸首捏着笔“啧”了声,懒着一把好嗓子,热心肠说:“远水扑近火,不是有病么。你有现成的同桌,问我不是更好?”
何展觉得打肖远的那下,自己的心都跟着咯噔一声,对罪魁祸首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冷下来:“你会?”
许宴无视对方眼里莫名其妙看过来的冷,拖过作业本,摆在两人课桌中间,手指在那题上点了点。
他音量低下来些许:“倍角两个公式和半角公式1234,你找张草稿纸,把它们写上去。”
何展发现肖远回过头,拧着眉望过来,态度缓缓:“这么多公式?”
许宴理所当然:“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多复杂的题目,用多复杂的公式。”
何展咬牙:“是么。”
许宴白眼一翻,嘴上说:“我能骗你不成。”
心里说忽悠的就是你。
这小子,以为谁不知道么,数学课上他根本连笔记都不做,作业本和练习册全都干干净净。
再加上班主任带他进教室之后,那种生无可恋、无欲无求的模样,显然他就不是好好学习的人。
想来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混进来滥竽充数搞毕业证而已。
并且,班主任和校长老师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肖远的口舌。
晚自习下课之后,因为“谁跟着谁”问题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分开些距离走,前后脚,故意不说话。
等到出了校门,某肖站到关东煮的摊位前,某许终于贴上去,玩世不恭地跟人家勾肩搭背。
“好巧啊。”许宴装作遇见他,笑嘻嘻问,“你也饿了么?”
“我不饿。”肖远说。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指桑骂槐、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等等。
诸如此类词汇,前不久就已经被许宴钉死在某人头上。
他把刚拿上手的串串放回去,指着肖远手里的:“你对我太好了,拿得都是我喜欢的。”
肖远:“少自作多情。”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把串串拿成双份,看见猪血糕,停顿一下,直接略过去。
许宴注意他的举动,无意识地摸摸手底下的耳垂:“这就对了,相信我得永生。我不会骗你。”
肖远嗓子发干“嗯”了声。
耳垂被那人捏在指腹间玩弄,或轻或重,像调戏,更像夸奖,也像他每次和滚蛋沟通时,出于喜爱才会做出的一种小动作。
喜爱吗?
肖远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躺到床上聊微信,拯救目前陷入迷途的困惑外甥。
白隽:【舅,果然你说的都对,不止女孩子,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净含量:【怎么?】
白隽:【我昨晚被人跟踪了,吓死我。】
现在能在微信上跟他聊天,说明没有发生什么事,肖远放下心,顺便教教外甥,如果下次再遇见这种事该怎么做最快捷有效。
净含量:【今晚安全回去之后,注意看看家四周,有可疑人员直接报警。以后也要这么做。】
白隽:【他塞给我一封情书,含羞带怯地跑了。】
净含量:【??】
白隽拍张照片发过来。
情书的内容大抵是这样的:同校的某学生在棒球活动上对白隽一见钟情,想问问他,能不能做更亲密点的朋友关系。
净含量:【男的?】
白隽:【我自认浑身上下充满阳刚之气,哪一点让人家误会了?真的暴躁死[抓狂]】
白隽:【异性没吸引到,却吸引到同性,简直离谱,这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白隽:【明天我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怒]】
净含量:【牢饭警告】
白隽:【[哭]】
肖远手指在被面上点了点,编辑说:【或许你试着答应交往,然后把感受说给我听听。】
白隽:【认真的吗?】
白隽:【舅?你是我肖远舅舅吗?你被绑架了?谁拿你手机了?许宴是不是你?】
我也挺想是许宴,肖远默默在心里说。
编辑【我开玩笑的】发送,但没发送成功。
显示“你还不是对方好友”。
然后“雀得冠军”的群里就有他外甥的求助信息。
白隽:【SOS!谁去救我舅!我舅被不明分子绑架!你们那不是晚上吗?怎么会有歹徒??】
肖远一个头两个大,准备回复点什么时,房门被敲响了。
刚蹲完厕所的许宴,不慌不忙地拽出掖在裤腰里的上衣衣摆,顺便擦擦手上水,等眼前门打开,满脸茫然地问:“你外甥抽什么疯?”
他朝肖远晃晃手机。
肖远头疼地让人进来:“我不知道,他拉黑我了。”
许宴看见床上亮着屏的手机,走过去拿起来,将聊天记录翻了翻。
“哦豁。”他挑了下眉,“你外甥行情不错啊。”
肖远突然想听他的看法:“你觉得呢?”
许宴:“我觉得行情不错。”
肖远:“不是……”
许宴:“什么不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肖远:“……”
总不能明着问“你对男生喜欢男生”这种事有什么看法,但如果引起反感,岂不是得不偿失。
肖远不情不愿地憋出一个“哦”字。
然后看见许宴将手机送到嘴边,莹白的屏幕光亮照在他脸上,他嘴角坏坏地勾起,说:“我认为你舅的提议不错。”
语音发送成功。
且白隽的“1s”时长语音很快甩了过来。
许宴交还手机,笑道:“建议你不要听这个字。早点睡,我回房了。”
肖远听见某许出去后,似乎和过来看看什么情况的林巨霖说了两句话,具体说的什么没听清,但嗓音里全是打趣和笑意。
他点开白隽1s语音:“卧槽。”
错了。
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
*
深秋来临,随着银海市气温变换,班里好些花骨朵都感冒了,课上课下全是擤鼻涕的声音。
程文宇是班里唯二之一感冒的男生,他往垃圾桶里砸了团纸巾,接过后排男生丢过来的篮球,在过道地上拍了两下,鼻音很重地叫:wWW.ΧìǔΜЬ.CǒΜ
“许宴!肖远!”
终于挨到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爱打篮球的几个男生整装待发。
肖远写完最后一个字,句号挂在走之旁末尾的线上。
他起身离开座位的第一秒,篮球就朝他砸过来。
肖远接住后,同样往地上拍两下,问:“写好了么?”
奋笔疾书的许宴头都不抬,遨游在物理解答中:“等会。”
肖远单手托球,在旁边弯下身子,看他的测验卷:“哪题?”
许宴说:“这题解出来了,还有两题,我做完再去。”
剩下的两道题,有一题很难,肖远手指摁在那题的下半句,想提醒一下:“这里……”
话刚出口,就被许宴捂住嘴:“我自己先试试,你不要讲!”
他手机握着一杆黑心0.38的笔,捂过去的同时,笔尖从肖远校服的蓝色衣领自前往后擦过去,在白皙的脖子上画下了由浅至深的一笔。
“啊。”
许宴头皮一麻,丢下笔站起来。
由于动作过大,凳子往后倒,撞上路过准备出去的何展小腿。
何展停在那,面无表情剜了眼凳子主人的后脑勺,弯腰扶起凳子,故意将凳子靠上后边的墙壁。
再朝那两人看去,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
肖远被按在座位上,身体端正,半边脖子都在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手中,微凉的耳垂藏在拇指下。
他头往旁边歪了些,方便少年查看有些火辣辣的那处。
“没事吧?”前面王猛问。
班里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剩几个纷纷关心询问。
肖远冲他们安慰笑笑:“没事,有事我就不在这了。”
许宴感觉他说话时声带在自己的掌下震颤,有些后怕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肖远低声:“知道。”
“这好像……”许宴拇指毫无意识来回抚摸他耳垂,“肿了。”
有指尖沿着被笔尖划的那一道肿伤慢慢描摹,肖远感觉心底仿佛被少年拿着一片羽毛撩过一样。
他嗓音不自觉轻下来:“是么,难怪有些火辣辣的。”
“这个要么?”王猛终于找到书包里的湿巾纸了。
许宴手掌短暂地离开他脖子,抽了张湿巾纸立马揽回来:“你头歪点,我给你这块擦擦。”
肖远照做,瞥见教室后排站着个人,想到刚刚一眼扫过扶凳子的举动,偏头说道:“谢谢。”
何展倏尔回神,极快的速度控制好面部表情:“不客气。”
肖远感觉脖子那凉凉的,许宴嘴里吹风过来时很痒。
他自我转移注意力,问何展:“你会打篮球么?”
“会一点。”何展说。
“这样,你和王猛先去。”肖远示意手里的篮球,“我们就来。”
像怕他反悔似的,何展立刻将篮球拿过来,手指碰到他的手背,何展心跳加快,走到教室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们。
少年弯下的半个身子挡住肖远,不知说了什么,肖远很高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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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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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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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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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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