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条姜色不过膝短裤,白色短袖的一边袖子被卷起挂上肩,头发被抓得很乱,可见命题听后感作文有多让人崩溃。
“老师跟我有仇吧,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写听后感?”许宴直接丢出这句。
“你跟作文有仇吧,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不及格。”肖远来到书桌前扒拉书架。
没想到被这么怼,许宴之前准备的下文变得没地儿发挥。
他灵机一动,瞎扯个别的:“白隽让我求你,能不能网开一面把他放回群里。”
“你跟他什么关系?”肖远准确抽出作文指南。
“好朋友啊。”许宴理所当然道,“好兄弟也够得上。”
肖远翻到一百二十二篇,把书放上桌,手按在书上撑着,掌心压着书缝,眼皮耷拉,缓缓语速问:“哦,你怎么求我?”
许宴:“我……”
许宴皱皱眉头,觉得苗头不对,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对,难道不是“求”这个字更奇怪吗?
“关我屁事。”
许宴白眼一翻,要把他手底下的书拿过来,但发现抽不动。
肖远嘴角染上点笑意,那人看过来的时候,他很快把嘴角压压。
虽藏得够快,可还是被某许捕捉到了。
许宴转了两圈手里的笔,像在打什么算盘,问:“你觉得白隽高考能考好么?”
“不知道。”肖远说,“我不太了解我外甥。”
“他好歹叫你声舅,你怎么不帮他整理一下高考重点。”许宴捏着笔凑近男生的手。
手背虎口上方传来痒意,肖远睨了一眼,故作浑然未觉,说:“我高二,他高三,我不觉得自己能整理好他高三的课目重点。”
许宴写完了,抬头冲他狡黠地笑笑:“我以为你啥都会。”
肖远手从书上拿开,看了看被画上一组符号的那处。
——π_π(符号: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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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二上午语文课结束之后,许宴追上老师把作文交了。
“写好了啊,我以为你要磨叽两天才交呢。”语文老师接过来看两行,眉头一挑。
光是开头,她就知道这次许宴写之前做过功课。
“行么?”许宴看她表情,觉得自己过了。
“得高人指点了?”语文老师匆匆一目十行。
以她的了解,这绝对不是许宴正常水平,这得是超长水平。
“嘿,您慢慢看,我还得上厕所呢。”许宴一溜烟跑了。
他使着凌波微步,一路欢快地飘去男厕,一眼看见洗手槽前、语文老师口中的“高人”。
肖远低头看虎口处符号表情,早上洗漱时,鬼使神差地没有仔细洗这里,故而符号现在还是清楚的。
昨晚据那人说,这个是“泪流满面”的意思。
然后他问为什么要泪流满面,那人卖惨说写不好作文会被老师拎出去罚站,他长得帅,脸皮薄,所以泪流满面。
薄么?
宁愿相信猪会上树,都不相信他脸皮薄。
肖远嘴角勾了一下,准备冲掉掌心里刚抓的洗衣粉,不搓手了。
水龙头刚打开,肩上突然揽过来一条手臂。
肖远听见耳侧响起熟悉轻笑,不知心虚还是怎么,他下意识将洗衣粉搓上符号那处。
“你都不看看是谁,万一揽你的是你不认识的女生呢?”许宴调侃的语气里有自己都查不出的调戏。
肖远把手洗干净,面无表情和镜子里的某许对视,甩甩手上水。
“也是,”许宴被这么看着突然悟了,手臂从他肩上拿开,“没有女生会来男厕。”Χiυmъ.cοΜ
“等我一起走。”他拍拍男生的肩,火速冲进厕所。
肖远垂眼看被洗得模糊的符号,心情莫名有些闷,刻意将“等我一起走”抛诸脑后,抬脚离开。
-
高考眨眼几天就过了。
礼拜日清早,许宴睡眼朦胧地起床交水费,打开书房门。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白隽,一脸无辜地回头望过来。
“你怎么在这?”许宴懵逼。
白隽委屈:“宴宴弟弟……”
“少恶心我。”许宴走过去,下一秒止步在卫生间门口。他杵那僵持好半天才问,“你的杰作?”
卫生间里满地狼藉,拖把抹布到处丢。可能下水道堵了,导致脏水积在表面,洗衣粉泡沫浮在上面。
洗脸台不忍直视,污水盛了一池;最过分的是马桶,里面的黑水都快漫出来了。
白隽说:“我舅昨晚讲,只要我来搞好卫生,他就不生气了。”
许宴:“谁放你进来的?”
白隽指了指次卧。
许宴无语:“你这、你这卫生也没搞好啊。”
“是啊是啊,怎么办,我舅看见会搞死我。”白隽满脸慌张,随即期待地望向许宴。
许宴拉下脸来:“想得美。”
说完捂了一下小腹,扭身去敲主卧的门。
“卧槽不至于吧!”白隽扑过来阻止道,“我不要你帮忙了,我找林巨霖帮我。”
许宴:“去找。”
白隽不情不愿地把他手松开,不料他立刻敲了第二下,吓得白隽嘴里蹦出一句夸张的大“卧槽”,再次抓住他的手:“怎么还敲?”
卧室里隐约传来拖鞋趿在地板上的声音。
许宴说:“有功夫阻止我,不如想想怎么不让你舅发现你的杰作。”
话落,主卧门开。
“肖远舅舅,”白隽刷地松开许宴爪子,踮着脚尖挡住半个门口位置,嘿道,“我来得早吧。”
肖远还懵着,嗓音带着睡眠不足的哑:“你来干嘛?”
问话间,门旁的另一人拨开他胳膊,侧身从他旁边挤进,语速着急地说:“借一下厕所。”
昨晚熬夜看书,肖远感觉这会儿自己的注意力似乎被困顿一劈两半。一半是“你清醒了”,另一半是“你还能睡”。
在注意力分裂中,他听见耳后响起浴室门关闭的声音。
“咔哒”。
惊醒肖远。
白隽整个人挡在门前,不敢看他舅,视线乱飞,嘴里叭叭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叭叭什么,直觉就是不能让他舅开口说话。
然后他舅突然就把门甩上,毫无预兆的,门板险些撞上他鼻尖。
白隽后怕地懵逼两秒,果断冲进林巨霖的卧室求救去。
浴室门外,肖远面色不善地等了半分钟,忍不住敲门。
传说中只要想睡,站着都能睡着的许宴,眼也不睁,打了一个绵长的哈欠,没睡醒的憨批口吻:“催魂?占你家厕所了?”
肖远:“你睁开眼睛看看。”
私人领地被侵犯,肖远是恼火的,尽管在出租卧室之前,他不止一次斟酌过“个人隐私”问题。
但恼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集体搞卫生期间,肖远身为一家之主未动一根手指,就是坐沙发上剥着松子,喂着滚蛋。
滚蛋不负它主人望,期间时不时叫着:“滚蛋!滚蛋!滚蛋!”
仿佛在说:“快点干!不要偷懒!偷懒给爷滚蛋!”
把三个卫生员叫得一阵火大。
许宴搞完自己负责的那Part,懒懒地将身体摔进沙发里,头顶抵着某位房东的大腿。
“好香。”他嗅嗅。
肖远朝另一头坐坐,说:“想吃自己拿。”
许宴跟着挪,两脚搭到沙发扶手上,头顶再次抵上某位大腿。这回某位没动,只是细微地皱了下眉。
茶几上小小的白瓷碟子里,堆了累尖的一撂松仁。
许宴伸手捏了些,囫囵着塞了满嘴。
“滚蛋!滚蛋!”
滚蛋扑腾翅膀,想钻出笼子。
“要不让它出来溜会?”许宴含糊问。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某某地区受梅雨季节和雷电天气等影响,粮食地和树林遭了殃。
一个被水淹,一个被火烧。
肖远松子剥不停,一时看得走神,直到滚蛋飞到路由器上面,他才缓缓低头,垂眼看着始作俑者:“谁让你放它出来的?”
许宴眨着大眼:“你也没有开口反对呀。”
肖远:“……”
“有我在。”许宴拍拍他膝盖,“抓回笼子的事交给我了。”
上辈子抓滚蛋进笼子又不是一次两次,早就有心得了。
但肖远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淡声说:“给它擦屁股的任务也交给你吧。”
路由器上,滚蛋正在往下挤着便便,一坨一坨,看着憋了很久,还有两坨盖住了信号灯。
许宴:“……”
-
伴随着梅雨季节来临,银海市如同往年一样陷入“天阴”“雨水”两者之间的死循环里。
偶尔多云看见太阳,也就几分钟便被乌云覆盖。
连续不断的阴雨中,迎来了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将近一个月没回家,许宴中午窝在客厅里,给他爸拨视频。
肖远从卧室出来准备去客厅,听见视频请求,转道餐厅刷手机。
视频接通那刻,买铅笔的林巨霖回来了。
他问餐厅那位:“谁啊?”
肖远说:“不知道。”
许宴:“爸!”
同一时刻,肖远手机有“肖明泽”的电话打进。
林巨霖目送他进厨房。
推拉门合上时,肖远淡淡地喊了声“爸”。
‘我可能是我爸捡来的’,林巨霖抱着这个怀疑滚去客厅,坐沙发上开始刨铅笔。
“你不在家?”许宴疑惑问。
视频里的背景环境有些眼生,比老家任何地方都要视野广阔,景色看着清新一些。
“我跟你妈出来玩两天,不在家里。”许志华说着,将镜头转到任雪身上晃了一下。
她在和谁说话,好像是旅游区的工作人员。
许宴面色肉眼可见沉下:“全国大部分地区连续降雨,乱跑什么,身子铁打的啊?”
刨铅笔的小心翼翼看了看他,决定换个地儿刨铅笔。
肖远讲完电话出来,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占了。
客厅那位不知为什么突然站起,暴躁地扶了扶额,绕过茶几气急败坏地踱了几步:“操!”
“什么情况?”肖远问。
“哦,是他……”林巨霖欲言顿止道,“我也不太清楚。”
出笼遛弯的鹦鹉可能受某位影响,也开始炸毛,蹲电视机上绽开翅膀扑腾,尖啸着嗓子道:“撒谎!撒谎!滚蛋!大骗子!”
含沙射影的不知在说谁,许宴怒火冲上脑门:“滚!”
说“滚”的人顺势把手一扬,吓得鹦鹉低空飞起来,惊慌失措间一头撞进许宴怀里,惨叫一声。
懵逼的许宴还没接住它,旁边飞快跑过来一道人影搂住鹦鹉,拇指第一时间在它后颈上来回抚摸两次,大概是对待鸟类的特殊安慰。
等鹦鹉安定下来,肖远冷脸抬起头:“废物才会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对着小动物发火。”
许宴上一秒莫名怔在男生安抚鹦鹉的温柔举动中,下一秒从男生不怒自威的眼神里逃脱出来。
他眯了一下眼睛,扯住男生短袖衣领拽了一把:“肖远,真当我不敢揍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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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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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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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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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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