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颦着纤细的柳叶眉,声音怯怯弱弱道:“姐姐,我之前就说不去。你看,娘娘不愿意帮我们。”
她是真正的老鼠胆子,平时少言沉默,受了欺负也不吭声,只有在陈氏面前,才略略活泼一点。
陈氏恨铁不成钢,涂了艳红丹寇的指甲用力点点她的额头,戳出了淡红的指印。
“你这妮子不仅胆子小,还笨!”陈氏嫌弃地让人撤走这给猪都不喝的茶,又立刻脱下身上这件让她厌恶的旧衣服,眼里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轻轻哼了哼。
“贵妃和淑妃从进了宫就一直斗,前几天又闹得不可开交,断没有交好的可能。若是宫权落到了淑妃手里,保不齐我们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以她高傲刚烈的为人,怎么受得了?”
虞氏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都怪我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姐姐。姐姐做了什么,我也不能明白。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还手。反而还要姐姐为我处处谋划。”
陈氏最看不得她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柳眉倒竖,颇为生气,过去拉住虞氏的手:“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两家从小就交好,你我又是一块长大的姐妹,我们之间还用谈这些吗?”
在虞氏面前,陈氏卸下了所有伪装,不像在崔令留面前那样装模作样地表演姐妹情深。
崔氏是贵妃的人,宫里哪有人不知道的。她与崔氏交好,未尝没有借着崔氏搭上贵妃的意思。
上一回崔氏来她宫里,她那一番表现,也不过是表演给崔氏看罢了。以崔氏聪明谨慎的性格,必然会把她劝去贵妃那里。
就算不成,她也有了理由去给贵妃请安,狐假虎威一番。这些势利的小人看了,轻易不敢再作贱她们。她不想淌入刘氏和韩氏相争的浑水,但借着这浑水摸摸鱼,也未尝不可。
贵妃要借一个由头来掌管宫权,她就给贵妃递刀子。
陈氏看了一眼虞氏颤颤巍巍的笑,叹了口气,眼里有着坚毅和疼惜,到底还是妥协了。低低地说:“阿衿你什么都不用知道,我会像小时候一样,保护你的。”她们从小就在一起,保护虞氏,已经成了自己刻进骨髓的习惯。
虞氏想起小时候,陈氏为了给她出气,和家里的庶妹大打出手。她点点头,白皙柔美的小脸漾起依赖的笑,乖巧得像一只兔子。
“端姐姐也要保护好自己。我不会给姐姐拖后腿的。”
“呐,阿矜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陈氏放下了严厉的面孔,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摸了摸虞氏的头,笑得明丽,如同四月纷纷的桃花。
陈氏很庆幸,在这让人打心底里感到严寒的宫里,还有一处可以让自己安心栖息的所在。虽然她老是责备虞氏胆小单纯,可并不愿虞氏违背天性,成为一个心机深重、步步算计的女人。
所有的这些,就让自己来负担好了。
崔令留听说陈氏和虞氏去给贵妃请安了,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她穿戴一番,也到了木兰宫。
路过御花园时,她闻见了一股浓郁却不俗艳的芳香。
崔令留驻足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微弯嘴角,如早樱般浅浅的笑意让精致的脸更加纤美。纤柔甜美的声音柔柔问道:“这是兰花的香吧?真是好闻。香味这样浓的兰花,却也少见。”
绿萼笑着指指不起眼的角落:“小主鼻子真灵,这是兰花的香没错。园里的端蕙梅开花了。”
端蕙梅是蕙兰的名品,花香浓郁,颜色俏丽,宫里也有种植。
崔令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了一块专门划出来种着兰花的地方。
兰花不爱一大丛一大丛盛放,喜好留有余地地存在。叶如剑芒,枝条不蔓不枝,如同文人挺拔的脊梁。花高于叶,嫩绿色的花瓣像是错落有致的蝴蝶。
崔令留淡淡地想,这也是兰花清高幽淡的表现吧。
她曼步走过去,伸手利落地折下一枝,擎在怀里,只觉得幽香盈袖。
无人阻拦。
崔令留心里淡淡一哼,若是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家世不显、默默无闻的小贵人,摘了这花,少不得要被人说闲话。权力和地位,真是会让人上瘾。
“走吧。”
韩姝歪在榻上,意思懒懒的。抬眸便见崔令留怀里擎了一枝雅淡清丽的绿蕙,渺渺而来。
她穿着月白底子宝蓝竹叶印花广袖上襦,腰下系白色弹墨百褶裙,眉如远山,眼含秋水,身形单薄,衣袂飘飘,真恍若画上的仙子。
她福身笑道:“娘娘,方才嫔妾路过御花园,闻到一阵香,原来是这蕙兰开了。知道娘娘养伤,去不得御花园观赏。嫔妾特地挑了一枝带过来,聊以赏夏。”
韩姝也闻到了这股幽远的香味,不过她对这花儿草儿的一向兴致缺缺,只可有可无地应了。
“这花衬你。”
崔令留摇头轻轻一笑,把怀里的花给了合欢。“兰花清高脱俗,嫔妾是这世间第一大俗人,配不上这兰。”
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www.xiumb.com
她崔令留却做不到。
这是夏兰啊。韩姝有点恍惚,问:“已经到五月了吗?那我们进宫不就满一个月了?”
崔令留点点头,不解韩姝为什么突然感叹。
只听到韩姝大叹,整个人都蔫了。“一个月都能过这么久,一想到以后咱们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鬼地方,我就心里发慌!”
崔令留对自己的命运接受得很坦然,她在家里是不受宠的庶女,家里有嫡姐和她正当年,家里一听要选秀,就急急忙忙给嫡姐订了亲。自己自然就是要进宫的人。
她甚至觉得,在宫里比在家里自在多了。
“不论在宫里还是宫外,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宫里锦衣玉食,不比外面好?娘娘不必心慌。”
韩姝并不接受,她的眼神向来清透澄澈,此刻显得雾蒙蒙的,带着淡淡的惘然,她没有看向崔令留,把目光投向窗外笼子里的鸟儿。
“拂拂,你真的这么想?可本宫觉得,我们的时间好像已经停止了。”
崔令留低低一叹,看着韩姝孤独的侧脸,目光坚定坦然,“娘娘,不要害怕。拂拂一直会陪着你的。”
永远追随你。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她知道韩姝害怕了。
宫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是不流动的时间。人生活在这里,容易产生不知梦里梦外的恍惚感。
韩姝的脆弱只有短短一瞬,一眨眼她又是原来那个高傲自大的宠妃。
她哼哼一笑,微微抬起下巴,妩媚的声音里含着生机勃勃的傲慢:“少来了,谁要你陪?本宫可是陛下的宠妃,自然是要陪在皇帝身边的。”
崔令留边笑边叹,贵妃还是贵妃,是个像猫一样的人呢。
她抿嘴笑了,不吝惜自己的软言软语:“娘娘自然是要陪着陛下的。是嫔妾平时形单影只,离不开娘娘。还请娘娘百忙之中抽空怜惜怜惜嫔妾吧。”
韩姝绷不住笑了,盛极的容貌因为这纯粹的笑,显得更秾丽多姿,仿佛千种风情万般美好都凝在了她的唇边。
“别贫嘴,说正事。那陈氏和虞氏昨天来给本宫请安。说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崔令留见合欢拿着高颈瓶把兰花盛了起来,起身去观看。她回头冲韩姝一笑,“娘娘真聪明。”
回应她的是韩姝丢过来的白眼。
“娘娘难道不想把宫权拿过来吗?”
崔令留走到韩姝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低问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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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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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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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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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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