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罗南,似乎能够从那抹玩味的目光里解读出无限可能,这让罗南有种赤果感。
无法控制地,就有些狼狈起来、潜意识的拘谨让罗南转移了视线,他终究还是不太习惯如此大胆如此直接的近距离交流方式。空气,安静下来,气氛又再次尴尬起来。
怎么办?
“呃……”罗南强迫自己重新抬起视线,看向阿伦娜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说,你还记得那天吗,你说你喜欢我,就是在斯台普斯球场的那天……”
非常突兀!
毫无预警的一个话题。
其实,罗南一直就想要询问,自从那天说了这句话之后,脑海里就时常盘旋着,但因为格莱美的演出,他们需要全心全意地集中,这是一次不容任何失误的挑战,尽管好奇尽管焦虑,还是控制住了冲动。
只是,每次视线交错的时候,总是冲动地想要询问,却又好像每次机会都不太合适,于是又吞咽下去,强迫自己重新平静下来,继续投入工作,然后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机会,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此时,脑海里又再次冒出念头,借着冲动的勇气,就这样直接脱口而出。
阿伦娜愣了愣,不自然地低垂下眼睛,没有敢继续直视罗南的眼睛,但视线余光还是悄悄打量着罗南的表情,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不经意地交错碰撞、却又如同烫手一般随即快速地闪避开。
“是啊。”阿伦娜短促地回答了一句,心脏毫无预警地疯狂跳动起来,只是隐隐觉得整个人都浸泡在温泉之中,浑身发烫。
罗南的喉咙微微有些干涩,但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喜欢’,是像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还是……其他什么?”
时空,凝滞。
罗南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阿伦娜,前所未有的大胆而直接,就好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般。
炙热的眼神让阿伦娜越发紧张起来,视线轻轻飘移过后,还是看向了罗南,在昏暗的微光之中能够看到那双清澈见底的蔚蓝色眼眸,宛若爱琴海的蓝色,刹那间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所有冷静和所有理智都派不上用场,脑海里只有一股嗡嗡涌动的声响在激荡着,她也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唯一能够作出反应的就是本能。
沉默。冲动。
冲动。沉默。
话语在舌尖打转,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心脏撞击胸膛的力量是如此凶猛又如此快速,几乎就要冲破喉咙,理智全盘失控,情感占据上风,在脑海里嗡嗡激荡着。
然后,阿伦娜轻轻咬了咬牙,终于抓住转瞬即逝的勇气,抬起眼睛,就这样狠狠地正面撞入那片蔚蓝色海洋,“不是。”
她说。
“不止是朋友。”
阿伦娜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却让罗南狼狈起来,微微低垂下视线,掩饰着眼底深处的慌乱和……悸动,但很快,罗南就重新抬起眼睛,静静地迎向阿伦娜的视线,波澜不惊的眼神掩饰着脑海里汹涌澎湃的情绪。
“我猜想其中的暗示应该就是如此,只是……我不太确定。”罗南的声音微微有些发紧——因为阿伦娜的回答着实太过直接,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明明是自己期待的答案,但是……还是紧张。
胸口仿佛能够感受到一群蝴蝶振翅,扑腾扑腾的震动让人口干舌燥,又雀跃又忐忑,又激动又紧张,矛盾的情绪在强力拔河,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下一秒心脏可能就要从喉咙口吐出来。
阿伦娜注视着罗南,没有表情变化,说出口之后反而是坦然了起来,眼神似乎在说:
所以呢?
如此直接的眼神让罗南下意识地就想要闪躲,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哪怕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答案,也还是难免害怕起来;又或者说,正是因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如同近乡情怯一般。
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接纳另外一个灵魂的温度,失聪之后的安静,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甚至不敢轻易靠近任何一个生命体,唯恐自己的冰冷也会传染到对方,拖拽着对方一起进入深渊。
而现在?
他做好准备了吗?
罗南的视线余光似乎能够捕捉到阿伦娜眼睛里的失望,还有脆弱——
显然,沉默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回应。琇書網
罗南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呃,我不太确定自己的感受,因为大部分时候,我都在逃避自己,隐藏在音符的背后,并且相信,只有这样我才是安全的,我……呃……”嘴角上扬起一抹苦笑。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至少面对感情的时候是如此,亲情、爱情、友情……全部都是如此。
意识到自己的胆怯与慌乱,明明内心已经开始靠近,潜意识却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什么,在外人看起来应该会很尴尬,就好像是……腐肉和木乃伊的相聚……”
自嘲的打趣。
但罗南没有信心,他的声音渐渐低垂下去,自言自语一般,与其说是说服阿伦娜,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然后,视线再次抬起来看向阿伦娜,后续话语就这样卡在喉咙里,明明还有无数想法却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地注视着阿伦娜,脑海深处已经开始后悔。
阿伦娜也低垂下了视线,潜意识之中,稍稍后退了半步——比起罗南来说,她需要面对更多束缚和框架,不仅仅来自古典音乐圈子的目光,还有来自家族的声音,刚才冲动的回答就已经消耗了大半的勇气,此时听到罗南的话语,她也开始动摇了。
要不,还是后退?
可是……
阿伦娜的脚步根本无法移动,靠着身后冰凉刺骨的红色砖墙,指尖细细地摩挲着砖头表面的粗糙纹路,理智一点一点回到大脑之中——
她知道罗南是正确的,她知道他们并不合适,她知道这段关系恐怕很难发展出什么,她全部都知道。
理智,就好像数学一般,算计得清清楚楚,答案就这样浮出水面。
但荒谬的是,大脑越是清醒、理智越是清晰,内心的炙热也就越是汹涌越是癫狂,如同一场蔓延开来的火海,从星星点点到燎原之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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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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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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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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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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