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沮丧,而是一种对自己的鞭策,失败了,总要自残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当然,大公子是不可能做出割手腕这种蠢事的。
“要到家了,弟弟。”大公子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天空上的云。
“哥,真的到家了。”尔后,大公子捏着鼻子,模仿弟弟的声音应了一句。
精美的骨灰盒,大公子始终稳稳捧着,不曾颠簸过。
走到一个小镇,天色忽然暗下来,乌云四涌。
大公子微微闭眼,听着附近的村人疾跑的脚步声。
尔后,他顿了顿身子,缓缓将黑剑抽了出来。
一声微弱如蚊音的铮鸣,直冲天际。
大公子回了剑,继续往前走,只余镇子上的人目瞪口呆。
“那片乌云怎么断开了......”
“不下雨了?”
“见鬼,乌云都来了,好像又被什么打散了。”
伙夫牵着瘸腿骆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抬头看了看天后,脸色凝重地吐出两个字。
“入魔。”
......
自上次的连绵大暴雨后,淮城平静了多日。
大街上,一间又一间的生意铺子重新开门营业,来往客人越来越多。
马大昌不敢再回淮城,龙家彻底死绝。
仅余的三席王家,成了陈浮最得力的帮手。
陈浮记得,那天一个老头拄着铁拐杖,喊着“六十有三,特来助战”,差点让陈浮哭了鼻子。
“我去燕都之后,淮城里的生意,劳烦王世伯照料了。”陈浮语气恭敬。
陈家在淮城的崛起,已经是定局。
强如燕都韦家,再也不敢插手河运的生意,如今算得上陈浮一家独大。
按着古往今来的剧本,打败敌人之后,该高枕无忧了,该享福了,可惜,陈浮知道,那个一直要杀死他的剑仙公子,若是再出手,必定会更加可怕。
陈浮问过老岳父,如这样的剑伤,大概要多久痊愈?
“三个月。不过,一个月便能恢复八成了。”
八成?陈浮冷笑。
以那位大公子的脾气,受此一败,肯定会里里外外的小心,别说八成,就算是九成九,陈浮也敢笃定,剑仙公子要痊愈才会出手。
所以,这也是陈浮敢上燕都的原因之一。
他想看一看,姜家的那一位,打算怎么做?若是真想对他不利,别说躲在淮城,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一样会杀来。
通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入魔的林善儿算是慢慢接受了陈浮,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斩出剑气。
“剑池在燕都,始终要去。”陈浮暗道。
淮城的生意有王如峰打理,陈浮很放心。
“该动身了。”
陈浮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可惜只响了两声,便被对方挂断。
“聪明的选择。”周阿坨的地下豪宅,韦虎眉开眼笑地开口,“你我都知道,陈浮能躲过我家大公子这一次的袭杀,属实是运气好。”
“你想怎么样?”周阿坨皱了皱眉,夹上一根雪茄,连着点了三次火才点上。
“别紧张,我们是不打不相识。”韦虎满意地笑了笑。
上次的袭杀之后,他将遭遇周阿坨的事情,报告给了韦一,庆幸的是,韦一没有责罚他,反而让他来拉拢周阿坨。
“大公子说了。你若是配合,韦家的每年利润,你可以抽取半成。”
燕都韦家,生意涉及极广,特别是这十几年,几乎囊括了各种行业,哪怕是半成,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文数字了。
“给我点时间。”周阿坨沉默许久,沙哑地回了句。
“当然,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没有人和钱过不去,韦虎来淮城之前,打听得很清楚,这一位身手了不得的地下龙头,早先是被陈浮用钱收买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有钱的人而言,永远都不是问题。
“周兄,我三天后再来。到时候,咱们不醉不休。”韦虎道别,暗暗冷笑一声离开。wWW.ΧìǔΜЬ.CǒΜ
周阿坨隔了一会之后,拿起手机,直接拨了出去。
“少爷......你猜得真准。”
如大公子这样倨傲的人,也开始用计,可见,大公子对于陈浮,忌惮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这样玩,他会被我玩哭的。”陈浮眯了眯眼。
陈家大院里,周远山恋恋不舍地挥手,目送自家少爷离开。
类如老妈妈絮叨一般的叮嘱不会少,“少爷吃饭不要拌汤”,“燕都凉,少爷要盖好被子”,“少爷打完架要擦红花油”......
陈浮走到院子前,停了下来,一句不落地听完,尔后,脸色一顿,步子沉沉迈了出去。
同行的,除了孱弱不堪的林父女,有高林龙,还有周阿坨和小保镖三海。
无人能预知,这一去,会是怎样的变数。
......
一个月后又十三天,韦一记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上,对于普通人来说,最重要的日子,莫过于生日,结婚纪念日,或者父母的祭日。
对于大公子韦一而言,弟弟被杀死,自己被挫败,都发生在了同一天,而那一天,称得上是至死不忘的日子。
韦家的琉璃瓦上,韦一抬了抬头,将手中的烈酒一口喝尽,等着对面的人先开口。
这一次,姬华没有再抬杠,语气放缓了许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肯定是要杀陈浮的。”姬华淡淡道。
“你想保他?”韦一眯起眼睛,死死盯住。
他和姬华都知道,陈家的崛起,势必会打破某种平衡,比如现在一山二虎的局面。
姬华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是姜家人,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优先考虑姜家,如果这小东西对姜家有益无害,我或许会考虑。”
韦一冷笑,“老匹夫,养鹰被啄了眼的事情,不少了。”
姬华伸手,将韦一手上的烈酒夺了过来,“当年你我联手,将伙夫赶尽杀绝,是因为他身有赤色剑气,不得不防,但陈浮还没到那种地步,他眼下还是一头刚长獠牙的小兽,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韦一冷哼,从琉璃瓦上跃了下去。
“老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一辈子,都在防着我呢。”
姬华沉沉一笑。
他和韦一都是剑仙,不同的是,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年轻人,或许用不了几年,他便会自然死去。而韦一,在他死去的那一年,或许刚刚走入不惑年纪。
姬华很担心,没有了剑仙的姜家,以后要怎么活。
思前想后,他才决定给陈浮一次机会。
世界上的高手,别说剑仙,如乔八爷这一类,都是凤毛麟角。
而姜家,太需要一个人来继承姬华的遗志了,他曾经给姜天生分析过野猪和獠牙的事情,但更多的,是出于警诫。
眼下看来,陈浮似乎是极好的选择......
“老东家,我快饿死的时候,你赏了我一碗饭,我却用一辈子来报恩啊。”姬华垂头,泪水滑落。
人老了,就会念旧。
姬华想起了妻子。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是从西北逃荒来燕都的难民。
那一天,姜家老爷子亲自走出酒店,给他和妻子捧来了一碗肉糜饭。妻子含着泪水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他了。
姬华形容不出那种味道,即便他现在功成名就,富贵唾手可得,可惜,却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
“大华,报恩啊。”妻子临时之前,扯着他的衣袖,说出最后两个字。
恩义这种东西,往好的方面想,是一种美德,往坏的方面说,是恩客散恩,继而高倍回收的手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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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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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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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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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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