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瞟段志国后面的大花臂。
梁纪深一字不吭,阴冷肃杀。
大花臂下意识要逃。
毫无征兆地一踢,踢在他的胯骨,挣扎间,梁纪深恰好击中裤裆,大花臂惨嚎,匍匐在地。
当面教训自己的心腹,段志国下不来台,“梁检——”
“跪好了。”段志国后半句没出口,梁纪深鞋尖勾住大花臂的下巴,他整个人起来,跪坐。
“跪到警察到场为止,你敢偷懒,我还踢你命根子。”
大花臂疼得浑身颤悠,四肢一抖一抖的。
梁纪深侧过身,眼神停在何桑的额头,语气又不好了,“嗑的打的?”
她额头染了一滴血,已经干涸,在发际线的位置,犹如一粒小朱砂痣,厚厚的发丝似有若无地盖着,不仔细分辨,不真切。
牌厅下降的时候,悬吊的桌灯碎了,玻璃碴不小心剐了她额头,刺出的血珠。
佣人消毒处理过,不碍事了。
梁纪深抄起桌角的香槟酒瓶,走向段志国,握着瓶口,“四十分钟后,市局的赵凯带队来收缴枪械,逮捕绑匪。”瓶底一下接一下,戳在段志国的脑门,戳得结结实实,戳出一个圆形,“一个男人不许少,只要少了一个。”
他反手一砸牌桌,拾起其中一瓣碎片,尖锐一角对准段志国的额头,同样是发际线的位置,棱角太锋利,他没使劲儿,也破皮儿了,“你回泰国那天,出机场就看见我在等你。”
段志国双手捏得嘎吱响。
眼皮也抽搐。
他没发作。
如果在东南亚他的地盘上,梁纪深这样狂,他也不是吃素的。
梁纪深一步步逼近梁迟徽的座位,居高临下俯视。
“她在你身边,生活挺刺激。”
梁迟徽知道他在讽刺,放下钢笔,没出声。
“给我。”
“给什么。”梁迟徽声音低哑。
“签什么了?”
“与你无关。”
梁纪深一把抢过,段志国这时在半空截下,撕了个彻底,只剩下一地的纸沫渣渣。
这种氛围下签署的转让合同,叫“赎金”,是绑架勒索的物证,落在梁纪深手中,麻烦了。
“二公子夫人输了钱...几十万而已。”段志国抹掉额头的血,“不过梁检出面了,我哪能讨要呢?您的二嫂嘛,债务一笔勾销了。”
梁纪深环顾一圈,“加上院子里,一共十八个保镖,你,管家,你太太,缺一个都不行。”
上楼梯,离开宅子,何桑坐进车里,梁纪深站在驾驶门外,踹了一脚车门,“砰”的一震,车弹动,颠得何桑臀部麻麻酥酥。
“你下来。”他背对这辆车,低头点烟。
梁迟徽系好袖扣,推门下去。
郊区风大,呼啸着刮过,火苗明明灭灭,梁纪深没了耐性,一转身,弯下腰,钻入车厢,避风焚烟头。
车外是暮色黄昏,车内是燃烧的红光,映得他眉目深刻硬朗。
烟雾溢出,他抬眸,目光定格她脸上,她逆着光,幽暗而朦胧,他刹那移开,退出车厢。
“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
梁迟徽倚着后备箱,“不用你,我照样可以救她平安出来。”
“不用我?用什么救。”梁纪深吸了一大口烟,又吐出,“肉搏吗?梁迟徽,你太瞧得起自己了,段志国的保镖在墨西哥当过八个月的雇佣兵,你打得赢一个,打得赢十个吗?我曾经在边境抓捕老a,和掩护老a的一队雇佣兵交过手。”
他扯出西裤边缘的衬衫下摆,撩开一寸,“这一刀,差0.3厘米扎穿脾,我打群架尚且压不住他们,凭你?我病了你都打不赢我,你撂倒十个雇佣兵救她出来?你有命出来吗?”
梁迟徽掏烟盒,也叼住一支,不说话。
下一秒,烟卷坠地。
手背泛起一片猩红。
灼辣的剧痛。
梁纪深拳头没收,瞳孔升腾着火焰,“你们母子在东南亚的破事,我不感兴趣,你自己死,别拖累她。”
他力气猛,梁迟徽缓了良久才恢复知觉,一言不发活泛右手。
“今天我摆平了段志国,明天你有新的仇家,你们斗得你死我活,没关系,躲远点斗,再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和你没完。你在东南亚到底有多少仇家,你母亲又有多少,谁也没权力禁止他们正常入境,我一旦撤手,二房是什么处境,你心知肚明。”
梁迟徽凝视生锈的铁栅栏,掸烟灰儿。
“何桑是你的护身符吧。”梁纪深揪着他领带,他从梁氏集团匆匆过来,衣服没换,领带没解,依然是在公司体面矜贵的模样。
只是宅子里一折腾,皱巴巴的,几分颓靡,几分不羁。m.xiumb.com
“梁迟徽,这个护身符,你可用不起。”
梁迟徽同他对视,神色严肃,好半晌,拂开他手,“我从没那样想过,否则不得好死。”
梁纪深在原地伫立了片刻,俯下身,“周三上午九点,去市局提你的车,配合赵凯做笔录。”
何桑答应。
他熄了烟,发动汽车。
红旗与宾利擦肩而过之际,梁纪深揭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
车窗外,泰公馆的山道夕阳寡淡,微弱的夜色笼罩,空气像飘浮了露水,视野里的一切湿漉漉的,墨绿而陈旧。
梁迟徽坐在驾驶位一动不动,薄唇紧抿。
竭力隐忍什么,无从发泄,憋在心口,仿佛横亘了巨石,辗轧得他堵胀。
“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没回应。
何桑发现他手背皮肤一块青紫,血管狰狞凸起。
“我开车吧。”她绕到驾驶门,拉开,“你去后座歇息。”
梁迟徽右手虚蜷,掩住眉心,也遮住垂下的眼睑。
他蜷紧,又张开,再蜷紧,终是下车。
何桑系好安全带,“车载冰箱有冰袋吗?”
“没冻。”
“冰箱是凉的吧?”
梁迟徽注视她,如同一座无底的深渊,汇聚了风暴,雷雨,漩涡,无声无息地爆发,无声无息地停止。
“是。”
“你打开。”
他听话,摁下按钮。
何桑命令,“手放进去。”
梁迟徽笑了一声,“伤口这么降温?”
“总比肿成馒头强。”
下山路有一个40度的斜坡,何桑慢慢减速,两百多米长的坡,滑行了半分钟。
“车坏了?”他前倾。
“有坡。”
梁迟徽沉默。
滑到坡底,她一踩油门,两旁的银杏大道斑驳错落,洒下茂密的荫蔽。
“你出老千了对吗?”
梁迟徽原本在阖目养神,睁开眼,“你懂老千?”
“曾明威是菲律宾马尼拉赌场的常客,拉斯维加斯也常去。他说哥伦比亚和墨西哥的老板很多有武装背景,即使输了钱,场子不敢收,怕遭报复。”何桑瞥后座,“你在什么地方玩?”
“我不玩。”
“那你出老千的技术是怎么练的?”
“云海楼。”
何桑以为梁迟徽会去境外,包括梁延章,借口消遣,实际上洗钱。
国外的赌场是合法合规的娱乐场,在国外洗钱,能够不留痕迹,另外赌场的收汇款账号不固定,而且幕后有黑势力,国内无法追溯冻结。
冀省的上流圈基本没有秘密,哪位老板找了什么乐子,约了哪个网红模特伴游,消息肯定传开。
梁迟徽说没出国玩儿,大概率是真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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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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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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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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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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