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暮沉,三人才到了所谓的墓群。
这片墓群建在一片低凹的土坡下,四面围着低矮的山坡。
月光下,残损的墓碑蒙上一层惨白的光泽。在嗖嗖的冷风里,高高的丧布条随风而起,有种诡异的凄寒。
只是这墓群占地很大,而且晚上又生了不少的雾气,所以很难看清里面是何模样。
小乞丐将两人带到这儿,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玉昭阳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愣是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师兄,你看到人了吗?”
风顷摇了摇头,道:“这里面雾气很重,若是不下去看,恐怕很难找到人。”
玉昭阳道:“那师兄可发现这墓堆有何诡异之处?”
风顷四下看了一遍,脸色微变,皱眉道:“从风水上看,这墓地倒有些大凶之象。”
玉昭阳倒是不怎么研究风水,不禁问道:“怎么说?”
风顷指着下面的地势,冷声道:“地在深坑,不见外阳,且四面低垂,八风交吹,龙虎相冲,凶煞易生。这种墓地,子孙多不是夭折,便是一生凄苦,受人欺凌。”
玉昭阳听着,也是心里一凉。
“这到底谁选的墓地?用心竟如此狠毒!”
世人皆知,凡是选墓地,必定是风水宝地,这不仅是为了来生好命更是为了子孙的福气。
所以选这墓地的人,不可能没有找人看过风水。
可是选如此大凶之地,到底是何用意?是因为怨恨这些士兵,还是……别有目的?
玉昭阳只觉得身子更冷了,搓了搓手臂,道:“师兄,那啥……这儿不会真闹鬼吧?”
风顷瞥了她一眼,道:“忘记你自己先前说的了吗?你说,这世上哪有鬼魂?”
玉昭阳苦着个脸,“那,那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境界不够呢?师兄,这儿是不是真有厉鬼啊?”
风顷哼了一声,“鬼没有,但却有很重的煞气。”
“煞气?”
风顷点了点头,道:“煞气这种东西,和鬼气不同,说起来也是道法的一种,不过却是邪道。只要有对应的阵法和死人,煞气便会出现。根据阵法强弱,煞气的凶狠程度也会不同。若是能控制煞气,甚至还能用死人炼成傀儡来。”
玉昭阳道:“就像紫凤的傀儡?”
“嗯。”风顷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他手下的傀儡,也不知是杀了多少人炼成的。这种邪道中人,真该见一次杀一次!”
玉昭阳默默看了风顷一眼,心道:这都见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你真的动手啊?
风顷没留意玉昭阳异样的目光,拔出剑来,“这么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我去下面看看,你就在这儿呆着。”
“师兄你一个人下去吗?”玉昭阳上前一步抓住他,急声道:“不行,太危险了!你刚不是还说这里煞气很重吗?”
“无事,不过一片墓地罢了。”风顷看着玉昭阳握在剑上的手,一下子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声道:“别想着跟我下去。就你如今这连内力都没有的身体,跟我去只会拖我后腿。就在这儿呆着,知道吗?”
玉昭阳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可是师兄,如果下面有危险,你便立即上来。这线索再怎么重要,却也比不过你的安危。”
风顷闻言,看着玉昭阳的眸光微动,点了点头便飞身而下。
眨眼睛,风顷便消失在了迷雾中。
玉昭阳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目光紧紧盯着不放,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内力还没恢复。
若是恢复些,也不至于关键时候,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过了一会儿,风顷仍是没有回来。
反倒是雾气,竟越来越浓,似乎要将整片墓地都笼罩住了。
玉昭阳心中越发焦急,大喊道:“师兄,你怎么样了?不行就快点回来!”
没有回音。
过了许久,都没有回音。
玉昭阳呆不住了,提着剑便往坡下滑去。
刚滑倒坡下,却忽然听到,风顷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不要下来!”
“师兄?”玉昭阳惊喜地回了一句,“你在前面吗?”
“我……”
玉昭阳只听得一个字,却又没了声音。
“师兄?”
玉昭阳心中猛地紧缩,冲着刚才声音的方向快步跑去。
可是跑了一段路,风顷没见到,却见得一个两人高的墓碑挡住了去路,这墓碑上正写着“青州段黎将军之墓”。
关于段黎此人,玉昭阳还是有些印象的。
听闻这人出身不好,早先不过是给人酒楼里打杂的,后来犯了事在牢里呆了一两年,出来后便去从军了。没想到从军之后竟立下了不少战功。没用几年便坐上了将军之位,之后几年,都在青州驻守。
只不过这人毕竟境界不行,有了功绩便有些飘了。不仅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虐待下属,还玩弄女人,当时这青州有不少百姓怕他恨他,有些胆大的一度还想着将他给弄死。不过后来他为青州战死,倒也算是将将扯平了。
只不过这死后沦落到这般大凶之地,倒是有些令人唏嘘。
恍惚之间,玉昭阳眼前似白光一闪,却见风顷就在她前方不远的地方。
她心中一喜,正要往前走。却发觉自己脚踝似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枯槁的人手!
她再一看,发现这人手竟是从地里伸出来的!
那手上还爬着一只紫色的蜈蚣。
“啊啊啊!”
心理强如玉昭阳,却也被这忽然恐怖的一幕给吓的尖叫了出来。
“卧槽,有没有搞错!这他妈是诈尸吧!”
她一手拔出剑来,猛地往下砍去。xiumb.com
那手却忽然像是察觉到似的,“呲溜”缩了回去。
可是紧接着,那手又忽然从另外一边伸了出来,抓住了玉昭阳的另一只脚。
玉昭阳眼疾手快,转手又是往下一刺,可那手却又缩了回去,动作极其灵活。
玉昭阳跳着脚,左闪右避,可那手就是不停歇地去抓她,好像要把给拖回地里似的。
“我去,有完没完!这位尸兄,你到底想干嘛!”
玉昭阳本着一颗尊重死者的心理,本不想破坏人家尸体。可是这双诡异的手倒像是没完似的,明摆着不打算放玉昭阳走。
玉昭阳狠了很心,冰魄寒气一霎间蔓延,“蹭”地一声,冰魄入土,脚下整片土地瞬间结了一层寒冰。
而那手,则被生生地给冻住了。
玉昭阳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清音。
“小心脚下!”
脚下?不是被她冻住了吗?
可是眨眼间,她傻了。
脚底下忽然“砰砰”地伸出了数十只、上百只的手!强大的破坏力把她的冰层瞬间捅破。放眼一看只见乌压压一片,像是一尸堆。
不对,这本来就是片尸堆!
只不过,这些尸体为什么这么多,而且会动啊啊啊啊!
“都说了让你不要下来了!”
风顷眨眼间落在她的面前,雪色衣袍丝毫未乱,仪态不见丝毫受损,端的是巍巍高山,仙姿佚貌。
“师兄,你没事!”
玉昭阳看到这张亲人脸,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我能有什么事?”
风顷似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提着她的领子便飞身而起,稳稳落到了墓碑上面。
玉昭阳道:“那你没事怎么不回我一声?”
风顷道:“这雾里设置了隔音,但凡有些距离,声音便会被隔断。刚才,我被一群死尸缠住,所以没法过来。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玉昭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这地下的尸体为什么会动呢?”
风顷没说话,自袖间掏出一道黄符,在符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咒文。
刚画好,这黄符便忽然燃烧了起来,发出诡异的蓝光。
风顷道:“符咒燃烧了起来,便说明这里面的煞气已经不是仅凭风水便能生成的。看来,这里被设置成了煞气阵!”
“煞气阵?”玉昭阳瞪大了眼睛,道:“难不成,这个墓地是专门收集煞气而摆的阵法?”
“没错。”风顷点了点头,“也怪不得这墓地风水如此凶煞,这地下埋着的,只怕是正在吸收煞气的不成型的傀儡!”
“傀儡!”玉昭阳瞳孔一震,道:“难不成,这片地方是……”
“这是本尊的地方。”
一道带着邪气的鬼魅声音从坡上传来,玉昭阳两人抬头,便看见一道黑袍男子轻飘飘落在枯树之上,虽然现在没有下雨,可他还是执着一把红伞,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微微泛着红光,如月光下倒映的血池!
风顷绷紧了脸,冷声道:“紫凤!”
紫凤声音轻佻地笑道:“这么大半夜的,跑到到人家的地盘搞破坏,真是过分啊。”
风顷冷声道:“这墓地的煞气阵,是你做的?”
“没错。”紫凤道:“这片坟地,本来就是我们阴山收集煞气的容器。如今本尊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新的傀儡埋进去,只等着过个几日便都成型了。谁成想,你们竟搞这么一出!”
风顷眸光一沉,道:“这是人家将军的墓地,也亏的你有脸说,这是你的东西!”
紫凤道:“这里本来就只是一片荒地,无人会来此祭拜,真真是凄惨极了!如今能被本尊选中,还给他们添了这么多“人”,多热闹啊!他们真是应该感激我才对。”
风顷面露怒气道:“厚颜无耻!今天,我就要破了你这煞气阵,让逝者安息!”
紫凤眸色一沉,鬼气阴森,“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大可以来试试看!”
下一瞬,剑锋出鞘,天地间雷霆涌动,道道白光自风顷的身上飞窜而出,那强大的冲击让一旁的玉昭阳,几乎脚步不稳,从墓碑上栽下去。
风顷飞身而起,道道黄符闪着雷光,向四下飞去。
紫凤哼了一声,缕缕黑气自指尖漫出,一眨眼间,那黑气似化成了飞蝶,扑闪着落在了露在土外的傀儡身上。
那傀儡忽然间像是被注入了怪力,一个个“砰砰砰”地从地里爬了出来,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一双双莹绿色的眼睛如同鬼灯般诡异慎人。
玉昭阳感觉胸腔一紧,一股窒息感悄无声息,避无可避地缠上了她。
这是……爆发出的煞气!
玉昭阳急忙挥剑,做了个冰网,紧接着又贴了几道黄符在四周,这才感觉呼吸稍微顺了一些。
再往上看,只见无数的黑气一齐向风顷涌去,这黑气里还带着嗷嗷尖利的怪叫,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在黑气之中。
风顷眯了眯眼,眸光一厉,口中念念有词。下一秒,白光大放,条条雷光穿过傀儡的身体,炸成了碎片。
紫凤红伞一转,黑雾又瞬间将傀儡包裹。那上百的傀儡倾时间竟又完好无损,嗷嗷地向着风顷和玉昭阳扑去。
玉昭阳呆在冰网里还好,可是风顷没有防备,情况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玉昭阳喊道:“师兄,我能做什么?”
风顷顾暇不及,看了她一眼道:“找到煞气阵的阵点,贴黄符上去!”
“哦哦!”玉昭阳四下看了一遍,心中对各处阵点的位置瞬间了然,撒腿便冲出了冰网的保护,一路狂奔而去。
紫凤目光看向她,眸底红光闪过,口中念道:“拦住她!”
傀儡迷茫地忽然停了下来,接着齐齐看向玉昭阳。
玉昭阳心里咯噔一声,脚步未停。
看看看,看什么看!看个头啊!
很快,黑压压的傀儡换了目标,埋着诡异的步子便向玉昭阳袭去。
“卧槽,你们这么多尸兄追我一个弱女子,真的好吗?”
这些“尸兄”自然是听不懂玉昭阳的话,只知道追她。
风顷看玉昭阳身后多了黑压压一片的傀儡,眸光一紧,抽出一只手来,几条白布瞬间飞出,带着雷电落在玉昭阳身后,生生将几个傀儡给击飞了出去。
玉昭阳不敢停歇,一边跑,一边到阵点贴上黄符,不一会儿,她的衣服被傀儡抓得可谓是破破烂烂,脸上也是一片泥灰,那副尊荣跟个乞丐没多大区别了。
风顷抵抗着紫凤的黑雾,一垂眼,见阵点已皆是黄符。
他大声道:“昭阳,回来!”
玉昭阳点了点头,就往坡上跑。
风顷剑锋一转,抵在指上,清音溢出。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破!”
下一刻,白光大耀,如白昼的日光冲破黑夜的暗色,如火焰的灼热,驱散阴冷的寒气。
浓烈的煞气像是被灼烧一般,无处遁形,胡冲乱撞地搅动着残留的阴风。
上百的傀儡动作停在那里,像是被砍断了操纵的丝线,无力地垂下,“砰砰”、“咚咚”地倒在了地上。
紫凤用手遮住了眼睛,强烈的光照让他觉得略微不适。
万物寂静,阴暗尽散。
风顷站在高处,浑身的白衣随风翻滚,清冷的姿态如山巅清雪,凛凛不可侵犯。
紫凤慢慢看向被毁的彻底的坟地,却是笑了。
“风顷,你可真是……好样的!”
玉昭阳看着满地生烟的坟堆,又看了看紫凤一脸难明的表情,莫名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
风顷冷冷一笑,道:“我早说过,这种邪魔外道,我见一次毁一次!”
紫凤眯了眯眼,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真是无情啊。”
风顷道:“无情又如何?对你们,本就不该留有情面。”
紫凤眸光微冷,还想着说什么,却忽然目光一斜。
“谁!”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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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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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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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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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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