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河撤掉捂在脸上的手,一双眼睛望着霍曦和,噙满泪水,好似在怪他对自己幼稚想法的嘲笑。
霍曦和见状慌了神,捧着爱人的脸,在他发红的眼尾啄吻,吻一下,接一个对不起。
最后再三保证,这不是嘲笑,而是开心,欢喜的笑,沈绛河才愿意理他。
午时做饭时,霍曦和还特意做了沈绛河的爱吃的。
天气预报的大雪之前,傅红琳就向霍曦和请假了,她家里那位腿脚不好,下雪了路滑容易摔倒,不能没有人照顾,她本是担心雇主会不满意,要辞职的,结果霍曦和给他批了假。
若是换了旁人,霍曦和会将人直接辞退,再雇一个新人,只是眼看着他家沈星星跟傅红琳相处还算不错,再雇一个,就怕沈绛河与那人相处不自在了,到时又该给沈绛河徒增压力了。
午饭后,他们一个去了书房,一个去了画室,享受私人空间的同时,处理各自的工作。
直到下午三点半,两人还不曾起身,工作完成的那个,就会来找还在忙碌的那个。
然而次次都是霍曦和来寻的沈绛河。
“宝宝?”
如往常一样,忙完的霍曦和敲响了画室的门。
只是结果不同于以往,因为这次门内没有回响。
“宝宝?”他再次呼唤,音量比刚刚提高了不少,带着一丝慌张。
他知道爱人对画画很执着,只是爱人即使再入迷,也会听到他的呼唤,并且迅速给出回应。
可今日……
霍曦和的心提了起来,最后按下了门把手,直接推门而入。
入眼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之后不可自控的乱了心跳,跌跌撞撞的向沈绛河奔去。
身后的门,被惯性带动,“咣当”一声重新合上。
远处的光景……
沈绛河仰躺背对落地窗的小型双人沙发上,雪白色的毯子斜斜的垂下,只有裹在肚子上的那块还没落下。
大雪纷飞的花园里,枯黄的植被被雪埋葬在身下,周遭不见一点生机。
沈绛河唇色格外的浅淡,就连那呼吸也比往日要平缓,他身上又穿着雪白珊瑚绒织成的毛衣,一时间与窗外连天的雪幕几乎化在了一起。
入眼白色太多,太过打眼,就好似埋葬在雪里的,不止那枯黄的月季,还有一株羸弱的猫薄荷……
霍曦和的心提了起来。
待到了沙发后,他的腿已经软了下来,失态的膝盖着地。
“宝宝……”他颤着手抚向爱人的侧脸,一只手指试探的挨着爱人的人中,感受他的呼吸。
手下温热的触感,让霍曦和理智回笼。
他松了一口气,在感受到后背凉飕飕的冷汗时,他垂下脑袋,似是自嘲,又似是泄气的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另一只手,缓缓摸向胸口,从高领的衣衫里摸出一条银链。
银链里串的正是那枚沈绛河用妖力凝成的戒指。
午时做饭时,霍曦和小心翼翼的护着戒指,碰水也好,掌勺也好,总是担心会损坏这戒指,于是沈绛河就提议用链子串了,戴脖子上。
最后自然就成了。
霍曦和捏了捏那戒指,之后再次放进衣衫里。
“宝宝啊,怪我糊涂了。”他单膝着地跪在沈绛河身边,头抵着爱人垂在沙发一侧的手背,轻轻蹭了蹭:“一时忘记你耗费妖力这事了……莫要怪我……”Χiυmъ.cοΜ
太荒唐了,一时竟以为沈绛河……
“霍先生……”
轻微的呼唤,汇入耳中,让霍曦和瞬间抬起头来,注视着欲要醒来的爱人。
沈绛河睁了睁朦胧的睡眼,侧头看着身旁热烘烘的爱人,努力聚焦视线,待看清后,他笑弯了眼:“霍先生,你忙完了吗?”
话语有些黏连,带着几分未完全散去的慵懒。
“忙完了才过来看你的。”霍曦和抬手抚了抚爱人的眉心,试图给人醒神,“要坐起来吗?”
“嗯。”
沈绛河应了一声,就这爱人的力道,坐直了身子。
霍曦和将即将掉落的毯子掖回沙发上,之后利落的蹲下身,将沈绛河的拖鞋摆正,刚好撑起爱人那刚落地的脚。
“谢谢霍先生。”沈绛河垂眸看着人,执起霍曦和的手,示意他往自己身边落坐。
沈绛河还是有些疲惫,这时的他,格外贪恋霍曦和的体温。
霍曦和紧挨着沈绛河落座,将他揽入怀中,低声询问:“知道自己妖力消耗过大,怎么不来书房寻我?”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不动了。”沈绛河靠在爱人的怀里,汲取安全感与温暖。
其实他是担心打扰到霍曦和工作,然而他说的也没错。
画画是很耗精力的,他画起来几乎是雷打不动,妖力消耗加上这高强度的精神运动,让他身心俱疲,当他因为视线模糊而意识到时,身上已经没了力气。
但是那还能在运转的零碎妖力,仍旧可以可以支撑他找到霍曦和。
霍曦和又怎么会听不到爱人的话外之意,他只是拥紧了人,咬着那人的耳尖威胁:“没有下次,宝贝儿。”
“斯~”
耳尖的刺痛,让沈绛河忍不住发出一声,回过神后,他又安静的往爱人怀里靠了靠,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好~”
霍曦和没有立即放开那微凉的耳尖,叼在唇齿之间轻咬磨牙,给怀中之人,传递着断断续续,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总是记仇的,怎会不想办法报复一下爱人吓到他这件事。
他含着那节耳尖,直到那处被捂的发烫,他才松了口。
“宝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在想到我的那一瞬,就立即去找我,不要去犹豫……”他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的害怕与脆弱,“快答应我……”
霍曦和今日的恐惧,来自日积月累的害怕。
自从知道沈绛河的病,会因为逃避现实,而陷入自闭后,无形之中,霍曦和已经产生了恐惧。
所以,在看到这极其相似的一幕后,他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直到现在霍曦和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对此充满恐惧。
他抗拒沈绛河在没有他陪伴的情况下久睡不起,他担心沈绛河会甩手进入自己的理想世界,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即便是在有他的陪伴下,在非典型睡眠时间内睡下,他也会过分留意沈绛河,会将手贴在他的耳廓,脸颊和能感受到动脉搏动的颈侧。
沈绛河听出了爱人的情绪低落,抬手护住缠在腰间的手,“好,我答应你。”
他想,爱人许是在怪他。
怪他在自己需要对方时,却沉默不语,不做反应。
得到爱人的回答后,霍曦和再次睁开眼,眼底那点害怕,已经烟消云散,他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贴近沈绛河,附耳低语。
“宝宝,什么植物能在大雪覆盖时生长呢?”
他想在院子里添些色彩,让那大雪覆盖的地方,没那么荒凉,至少入眼看去,让他再无法联想到爱人的“死相”。
思索了一会儿,沈绛河列出了常见的几种:“双铃草,矾根,茶花,这些都是耐寒极高的植物,都可以在雪地里生长的。”
“哪种是会开花的?”霍曦和顿了顿继续道:“最好是比较显眼的,我想在院子里看到。”
“茶花和双铃草都是会开花的,开出的花也是极好看的。”
沈绛河一一回答,听到霍曦和说要在院子里看到,瞬间来了兴致,“霍先生打算在院子里添花吗?”
“嗯。”霍曦和应了一声,声音难掩失落:“看惯了那满院子的月季,猛地到了冬季,光秃秃的一片,倒显得荒凉了。”
无法,若不在院里添些东西,他怕是短时间内,再难直视那荒凉一片了。
爱人也是一株绿油油的小薄荷,还是会开花的,所以啊,他见不得花落,见不得草木枯黄,从前不觉得,今日的刺激下,便再难接受了。
恐惧的同时,霍曦和越发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人,他记得他的爱人也怕冷。
“霍先生,我也会开花啊。”
养花之人总是为花开花落默哀,在沈绛河眼中再正常不过,面对神伤的爱人,他想到了一个快速的疗法。
他摊开手掌,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的妖力特征显现。
霍曦和垂眸看去,爱人那纤细白皙的手,隐隐泛着浅绿的光,那本就清晰可见的血管,更为显眼,微微肿胀凸起。
细密的植物根茎似的绿色凸起从那五个手指的指腹显现,一点点延伸到了指尖,托起一枚小小的花苞,每根手指一枚。
莹莹绿光的映衬下,一朵朵紫色的小花,绽放在了指尖。
那花霍曦和再熟悉不过,不是别的,正是他家爱人本体的样子,他捧起那手,轻轻吻过爱人的每一个盛开花朵的指腹,记住每一次从鼻尖掠过的清香。
沈绛河羞红了脸,侧头望着人,小声询问:“好看吗?”
这是他无意间发现的小技能,那时他想迅速展示给霍曦和看,在留意到那如蚯蚓一般凸起的血管和围绕在指腹间的绿色根茎后,又打消了念头。
那样子很丑,甚至是有些渗人。
后来他练习好久,直到那根茎不再明显,他才有了重新展现的欲望。
这句话问出口后,他忐忑的注视着霍曦和,期待他的答复。
“好看。”霍曦和捧着那手,缓缓贴向脸侧,脸颊挨着那掌心,“很好看,我很喜欢,宝宝。”
他眼底的痴迷,真情,让沈绛河的不安消散。
沈绛河不知道,他指尖的一抹抹紫色,也同样在吞噬霍曦和的恐惧和不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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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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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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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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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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