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之境,自有文明记载以来,已演化出十六节日,二十四节气。

  历师掌管天下节日节气,从来便不是以德服人,向来恩威并施攻心为上。

  小寒和其弟弟大寒,是最早的节气使者之一,两人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在百年前相继被历师选中,至此掌管大小寒。

  节气使者不同于仙界其他神仙,他们向来最谙世事,最接地气,甚至为了管理好节气期间的天灾人祸,常常扎根市井巷陌,隐匿草野农家,观人世百态,学采桑种田。

  夏还寒与历师达成了协议,他这个被贬的节气使者,如今“被迫”重出江湖,只为了解决困扰人间六百年之久的天寒地冻。

  北魏都城,洛阳。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如花,今来仍似雪……”

  “夫子,别卖弄了!”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不曾想别打断了。

  “这洛阳的繁华,果真丝毫瞧不出北魏将亡的迹象。”

  夏还寒慢悠悠摇着折扇,折扇卷起的寒风,愣是压着他周遭的气温,更低了几度。

  “夫子您就不要附庸风雅了!您倒是腾个手,帮忙拿拿这酒,这糖人,这糕点!”

  夏还寒这趟下山,知道的他是职责在身,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

  毕竟,他这边风度翩翩,小书童可谓苦不堪言。

  “您说书院那么多同窗,您为何拉着我来给您做苦力呀!”

  小书童就是先前被梅子砸的学生,因夫子出山需要一名随从,他便成为了那个天选之子。

  “莫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的?我教你的孝道礼节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吗?再说了,这可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你可不能怪夫子。”

  夏还寒那故作伤心的模样看的莫名莫名其妙的。

  “夫子,你真是诡计多端。”

  夏还寒恨铁不成钢地弹了莫名的脑门,佯装怒道:“怎么和你夫子说话的呢?”

  莫名撅着嘴,别过头不愿理他那幼雉的夫子。

  好在夏还寒的心思也不在教育孩子上,否则定会本着为人师表的做派,好好地给莫名从天文地理,讲到人生哲理。

  长街的蜃楼海市,多少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

  往来的商贩熙熙攘攘,行人如织,好不热闹。

  夏还寒领着莫名,在洛阳最繁华的街巷,逛了足足三个时辰,直逛得暮光散去,华灯初上,仍是意犹未尽。

  “夫子,我这背篓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几个时辰前,莫名力排众难,获得了这次下山的机会,原以为可以和夫子一道游历人间,遍览人世繁华,却不曾想,上了老奸巨猾的当。

  先不说这大包小包行头,就单单这个竹篓,都把他累的够呛。

  夏还寒道:“这里面呀,装得可是人间春意,你肩上背的,可是寒夜希望。”

  他又看上了一串冰糖葫芦,丢了两分钱,转身就钻进了一家粥铺。

  春节前夕,又适逢腊八,许多粥铺都支起了炉子,当街熬起了腊八粥。ωωω.χΙυΜЬ.Cǒm

  寒山春晓虽与世隔绝,可几乎每个节日都不曾落下,每逢春节前夕的腊八节,小寒都会带头近庖厨,熬腊八粥。

  夫子虽说长得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但这人间烟火气该有的本领,可谓是一样不落。

  拖夫子的福,学院里的腊八粥,已是人间美味。

  莫名乍一尝这坊间的腊八粥,得出的结论便是,不如他家夫子熬的好喝。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心中觉得不好,脸上便毫不遮掩,见他家夫子喝的如此欢,便忍不住问道:“夫子,这家的腊八,连莲子都是烂的,米也不糯,远不及夫子熬的十分之一,夫子您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夏还寒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洛阳的繁华,不过浮于表面,人世间的疾苦,我们在最繁华的中心,尚且能感受到,那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加苦不堪言?”

  莫名似懂非懂地问道:“夫子,您怎么感受到的?”

  夏还寒道:“因为这碗腊八粥,里面所用之米,皆为陈米,所用莲子,皆已苦涩,可你看尽头那家酒楼,一碗腊八,定价却要二十文。”

  “二十文?”莫名惊呆了。

  “何止定价,它以城墙塔楼,做商贾生意,那黄色木门,白色墙瓦,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莫名转过身仔细瞧了瞧身后那酒楼,恍然大悟:“夫子是说,那酒楼,后面有人?”

  “怕是那人,来头还不小。”夏还寒道,“走,我们去尝尝二十文的腊八粥,里面是不是煮着金子。”

  夏还寒督促着莫名喝完了那碗腊八粥,丢下十文钱,便头也不回地朝对面去了。

  长街尽头,是一家名叫后庭的酒楼。

  酒楼外头空无一物,进了拱门,穿过几个台阶,上了城墙二楼,方到了酒楼一楼。

  一楼布置颇具风雅,门前栽种青竹,进门处植一棵劲松,连廊沿台阶而上。

  站于一楼,低头俯瞰,能瞧见一荷塘。

  正值严寒,夏日浅浅开放的水中君子,本应早已是残荷落幕,却还窥得见些许绿色,与那皑皑白雪相得益彰,竟平添了些许相依为命之感。

  虽是相依为命,又何尝不是抱团取暖。

  荷塘寒气甚重,若非夏还寒并非常人,只怕还瞧不见那池中,竟有一艘乌篷船。

  那乌篷船隐在雾气之中,船头挂着一盏黄纸糊成的灯笼,昏昏暗暗的灯光就和结了冰一样,瞧得人心里发慌。

  夏还寒只是往那多瞧了两眼,就感觉慎得慌。

  “夫子,咱不走吗?”

  耳边传来了莫名的声音,夏还寒眼中才恢复了些清明。

  “走吧。”夏还寒不是好奇心泛滥之人,对于那明显藏着诸多秘密的乌篷船,虽然心生疑惑,但也没到必须一探究竟的地步。

  “别走啊。”

  忽然,乌篷船内传出来鬼魅般的声音,

  夏还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原地,未曾挪动半分。

  “夏还寒。”

  又是一声呼唤。

  夏还寒刚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木讷地转身,眼神空洞,就像中邪了一般。

  “夫子?”莫名又唤了他一声。

  只是这次,夏还寒没有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

  “不应该呀,生命体征都很正常,睡了一百年了,再不醒真可以埋了。”

  “埋什么埋,再不醒就丢宇宙里得了,我看他是不想落叶归根了。”

  “滴,滴,滴,滴……”

  耳边响起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一片昏暗的眼前忽然闪过无数白光,晕头转向的彷佛地动山摇。

  夏还寒是被萦绕的白烟呛醒的,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那艘乌篷船头。

  那船近距离瞧,比先前更加诡异。

  那盏灯笼摇曳着昏暗的烛火,灯笼上的黄纸是一道道符咒,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图案,夏还寒瞧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刚想往那乌篷船内走进去,就看见船门上挂着个破破烂烂的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河神。

  夏还寒心道此处池塘瞧着小,难不成还有河神管着,只是散布三界的河神都在他的脑子里,并未听说有管辖此处私人河塘的。

  瞧这船也不像是个善茬,指不定不是仙界的河神,怕是魔界装神弄鬼也不一定。

  小寒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但是今日这热闹找上门来,他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夏还寒。”又有声音唤着他的本名。

  那声音自船舱内传来,又似先前一般控制心智。

  夏还寒将计就计地走了进去。

  又是一道白光,飞扬的尘土晃得他睁不开眼。

  待到他勉强睁眼后,一阵暴雪突然间呼啸而至,方才还有些局促的船舱倏忽间消失不见了。

  素裹银装,冰冻三尺,像是寒冬腊月的无边雪原,方圆十里,荒无人烟。

  可此番皑皑白雪之上,却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屋子。

  说屋子也不对,因为那是一座庙,一座破败不堪,连墙都倒了一半的庙。

  “夫子夫子夫子夫子……”

  庙内似乎有火光,火光处像是有个孩子,那孩子一个劲地重复着夫子,可夏还寒怎么也看不见对面有人。

  忽然,那火光灭了,那唤着夫子的孩童战战兢兢地躲在了一旁的雪人后面。

  那雪人说来也是奇怪,竟是只有一个胳膊。

  夏还寒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却听见孩子恐惧地嘀咕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娘放了我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在他对面,除了那个雪人,再无其他。

  夏还寒的眉宇之间,密布了一团疑云,而他明显地感觉自己周身,神明之力全无。

  此时,一阵骤雨一闪而过,他的手中,多了样东西。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披风……

  夏还寒看着手上那破旧的披风,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谁?”

  一句谁,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是你?”

  又是只有声音。

  夏还寒朝着声音方向尴尬地笑了笑,心道这算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你居然出来了,不愧是主上呀。”

  夏还寒又是尴尬地笑了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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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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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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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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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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