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纯不忍直视地错开视线,佯装喝茶,等俞承笑够了,才轻轻咳嗽一声,轻声道,“爹爹从宫里出来就很高兴,想来是皇上恩准了您留京任职了。”
话一落,就见俞承的笑收住,后者挠了挠耳朵,有些气短似的道,“这个……皇上说要明察,为你做主,至于留京任职,我没细问……”
像是怕女儿失望难过似的,他又忙伸出双手朝俞纯摆了摆,“但你放心,爹肯定不会食言的,就算是辞官,爹爹也要留在京城守着我家纯儿,我还要看着你风光出嫁呢!”
俞纯闻言,面上只是柔和的笑,她眼底清澈带笑,看得出不是装的。
这叫俞承稍稍安心。
“爹爹莫紧张,辞官这话也不宜提了,您在叙州做出了功绩,又曾是官拜御史台,像您这样的人才,皇上怎会放您辞官?且等等吧,如今孟家重振,或许皇上是在这门婚事上想着怎么补偿咱们。”
她说话轻声细语慢悠悠的,叫人听了很是悦耳舒心。
但俞承却感慨万千,好好的小姑娘,这般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地安心待嫁,却因为大房这三年的蹉跎,硬是要处处提防小心,短短几句话里也是充满了全面的考量。
心思这般重,身子哪能养得好啊。
想到这,俞承便对俞纯郑重道,“这些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事,你只管安心待嫁。孟家不管风光也好,落魄也罢,这门婚事是我远在叙州时亲笔信中应下的,孟老将军与老夫人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临到头也是为国捐躯。
我俞家百年祖训,绝不能背信弃义,踩低捧高。他孟家认这门婚事,我们便认,他们若是有别的想法,咱也不怕。爹养你一辈子也成。你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别这么重,大夫都说你忧思过度,这样怎么能养好身子呢!”
“好,女儿都听爹爹的。”照不照做另说了,有时候听这爹的容易丢饭碗。
对于俞承这爱女之心,以及这高尚的人格,俞纯暗暗表示孟阙好命,这回是摊上了个不会阻碍他娶妻的岳父了。m.xiumb.com
俞承在孟家风雨飘零之际尚且应允了这门婚事,自然也不会在孟家重新风光时攀附什么。
按理说他想留京任职,只需去孟阙那走个过场,让孟阙来提一提,那绝对是捷径。但回来的这一整天,他只字不提这茬。
俞纯:可能,我是这个家,思想觉悟最差的?
【有昵称的C:没关系,直播间有垫底的。】
【导演M:感谢直播间的存在,让我看到了真实的古人的高风亮节。】
【呼啸而过的X: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只有导演是来学习的。】
【有昵称的C:这不收费很不合理。】
【导演M:……那我,浅打赏一波?】
然后俞纯坐收渔翁之利地收到了导演的打赏。
她唇角勾了勾:谢了导演,等出去了,你的剧组缺杂技演员、替身演员的话,找我,价格公道还敬业!
【有昵称的C:好家伙,在直播间就公然表明跳槽?】
【呼啸而过的X:有没有可能,她是想兼职?】
俞纯:知我者X姐啊。
……
父女俩才提到孟家这门亲事,忽然俞承的小厮就进来,说是俞启带着大夫人母女来了。
一听到大房的名字,俞承就咬着牙槽,眼里带了愤怒的火光,“让他们进来!”
但他自幼所接受的教导让他没法将亲大哥打出去,再怎样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大房知错悔改……
可是看到一侧,笑容落下来的女儿,俞承便羞愧地将心软的念头压下。
他承孝道,读万卷书明兄友弟恭之理,也知人知错若改善莫大焉,但他无法替深受过迫害的女儿去原谅大房的行为。
这是他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永远记得她在襁褓中小小一团啼哭时的情景。大哥是亲人,女儿也是,倘若犯错的是纯儿,他定会严厉惩戒,那轮到身为亲大伯的大哥时,他如何能降低要求?
“二弟……你瘦了,也憔悴了,叙州苦寒,大哥日夜盼着你回京一家团圆,太好了,你怎么,怎么回来了也不回家?”
俞承冷着脸刚要发难,着了旧袍子疾步朝他奔来的俞启便语气哽咽地先发制人。
俞纯默默扯了扯唇角:大伯父跟她玩中年白莲这套?
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几人惺惺作态,当看到大夫人假哭哭不出来便一只手暗暗掐大腿时,不禁轻轻笑出了声来。
对不起,她一般是能忍住的,但这一幕太滑稽了点。
香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撕碎了大夫人,但她只是站在俞纯身后,随时准备替柔弱可怜的小姐和这帮人对峙。
俞纯这一声笑,叫俞启刚勾起俞承的兄弟情深的回忆散了散。
他回头,疑惑地望了眼又恢复了平和柔婉之色的俞纯,后者只是乖顺地望了他一眼,眼底没有愤慨也没有恨,只有——信任。
好像在说,随俞承怎么处置,她都会听他的。
这叫俞承心口一疼,是啊,女儿这么相信他,这么乖巧可人,当初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乖乖留在京城,哪知大房这么作践她!
想着,他立即冷了眼,拂开俞启伸过来的手。
“大哥说笑了,回家?回谁的家?又团哪家的圆?”
这嘴,不愧是怼过皇帝的,阴阳怪气指数拉满。
谁爽到了?俞纯和直播间观众们爽到了。
俞承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但不是傻子,也不会不明是非,他仁善宽容是一码事,但他在叙州为父母官时,秉公处理了多少不平之事?或许心下不忍,但大是大非面前,他绝不妥协。
要不然也不会当初被皇帝气得赶出京城数千里,就是因为他太公道直率,敢言世人不敢之言。
“这,二弟,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俞启一噎,没想到这感情牌没打出效果来,但他脸皮也厚,立即叫冤地道,“我盼望着你回来,一家人团聚,是不是纯丫头误会了我,所以让你也误会了……”
“是啊二叔,我爹可是听说您回了立马就赶过来——”
俞珍的话刚起了个头,俞承便一双锐利的眼瞪过去,“珍丫头,你还有脸来?你是纯儿的亲堂姐,身为姐姐你不爱护妹妹,欺负她,抢她的东西,就连她的婚事也要抢!如果不是我打听清楚侯府这回事,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大嫂,还有大哥你,你们居然能这样对待至亲之人!
你们欺负我家纯儿无依无靠,但我还没死呢!只要我俞承在一日,谁都别想欺辱我女儿,谁敢,我就和他拼命!”
俞承这话说得愤慨万分,俞纯却心口又酸又疼,那是她和原身共情的情绪。
如果剧情里的俞承早点回来,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可靠地站在原身面前,护着她为她鸣不平吧。
(还有,睡前等不到就起来再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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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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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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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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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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