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孑然一身的俞纯,她现在是俞大将军的女儿,是帝后放在宫里的“定俞家神针”,她借这躯壳行事,亦要尽这身份之责。
哪怕,她很希望将孟阙打晕了带走,好好完成任务带苏醒的本体离开。
此时孟阙萌生了和她一样的想法:带着这个烂好心的小丫头一起跑吧,去西域,去哪都好,这是他作为天兆十一皇子“死”后,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了。
将她藏起来,她就能一直对他好,一直关心他。
可她姓俞,这个比姓孟更糟糕的带着枷锁的姓氏。
“快走吧。”
眼见着出了城门,俞纯待马车行驶了一段,便知道该分开了,她看着少年,将身上的蓑衣合拢,高声道。
“你不问我叫什么吗?”孟阙缰绳稍稍一勒,准备停下,他知道这次一别,可能就不会只是两年了,摩苛让他来天兆,放任他潜入皇宫,宁愿折损了驻扎天兆的探子,也要冒险,不过是对他的一场考验。
他也看清了一点:不论他两年有多刻苦和努力,他依旧弱小到还没见着仇人,便险些丧命。
所以他这次回去要潜心苦练,培养他自己的势力,单枪匹马杀不进天兆,更别说他的仇人了。
“我想,我知道了。”俞纯回头看了眼身后出城而来的追兵,轻轻笑了声,“只希望我没救错你。”
听俞纯说她猜到他身份名字,孟阙微微一愕,随即便了然。两年前十一皇子失踪于永安侯府后山附近,他的年纪和面相,加上出现在皇宫中,她会猜到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到了此时,仍没有后悔。十一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救人的目的?可俞家父子离她这么远,又不是会玩阴谋的人,不会是她背后主使。她看着和皇家的人也不亲厚,那……还真猜不出她的用意。
“如果错了呢。”
“那也是我自己找的。”俞纯手撑着车板,回头盯着身后的动静,冷静中透露着几分独有的骄傲,“我的选择,什么后果都我来担。”
“我又欠你一次。”孟阙刚要将马车停下,见俞纯半个身子都在车外,忙伸手要去捞她,此时,他面上带着别扭之色,终于嘴不硬了一回,“我会……”
“咻——”
“那就记着!”
下一瞬,一支箭飞射而来,俞纯再有准备,她拍开孟阙的手,然后纵身往旁边一跃,生生用肩膀替他挡了一箭。
孟阙眸子一睁,想呼,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处,怎么也发不出来。
俞纯朝他做了个“走”的口型,身体坠落在地,滚了一圈,神色痛苦。
疯了。孟阙目恣欲裂,他想下车确认下俞纯的伤势,但身后传来马蹄声,他知道追兵赶来了。
他咬着牙槽,心里急言道:孟阙你紧张什么呢?她若是死了,你也救不回;她若没事,你下去就是送死。
可少年曲折的十五年经历里,从未有人这般以命相护,她才十一岁,她本是个被呵护着尊敬着的大英雄的女儿,却为了他屡次历险……
为什么呢?
他的生父对他不闻不问,他的舅舅将他往死里炼,他的兄弟厌弃他,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爱他的人。
少年的眼眶很快通红一片,他喉咙宛如灌了水银,堵得他胸腔都疼。
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俞纯被鲜血侵染的模样,更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他就是这么自私又晦气的家伙,他不值得她这么勇敢无私地救助。她为他挡箭,助他逃走,他却在她受伤之际真的驾车逃走,头也不回。
少年的心,此时挣扎得厉害,他的唇都咬出了血,死死地控制着情绪,眼尾却红似血。
俞纯浑身的骨头散架了一般,疼得她呛了一声,啊,还带着血味。
她虚弱地偏过头,看着急速驶离的马车,眼神带着几分笑:臭小子,跑吧,跑快点,不要被追上,不要被抓住,不要,再受伤了。
哎,她做个任务容易吗,古代位面真的太风险系数太高了,不受点伤流点血仿佛就白来了一趟。
后脑勺磕了下,叫她头疼脑涨的。
但她不放心孟阙,强撑着意识,死死地掐着手心,维持清醒。
“谁叫你们放箭的!我家小姐要是有个好歹,我杀了你们!”广胜目睹俞纯飞身中箭的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用剑背将那射箭的士兵拍下了马,然后咆哮了一声。
追兵放箭也是情急,没想到射中了人质,再看从马车上坠落的小姑娘,为首的吓得忙摆手让弓箭手停下动作。
这可是俞将军的女儿,要是死在他们的箭下,那他们万死难辞其罪了!
孟齐站在城门口,不敢出去,他抓着一人的胳膊,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听到俞纯的护卫喊了什么,快去瞧瞧怎么了啊!”
他身侧的士兵,听了这话,立马跑出去查看情况。
广胜弃马飞奔而来,冲到俞纯跟前时,跪在地上,伸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挪动俞纯的身体。
“广胜哥,我还没死呢。”俞纯咳了声,还有心思朝广胜轻笑着开了个玩笑,“你跪早了。”
广胜却笑不出来,他一个大老爷们看着小姐肩上插着一支箭,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小脸蛋疼得发白的模样,眼眶立马红了。
他咬着腮帮子,握紧了剑,抬头恶狠狠地看了眼跑得逐渐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马车,恨不得追上去杀了那贼人!
俞纯看到他眼里的杀意,立即抬起没中箭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握住了他的袖子。
“再不送我去救治……真的会死。”小姑娘气若游丝,广胜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抱起,便往城内跑。
“快去请大夫啊!”他两年前还轻狂许诺,作为小姐的侍卫,绝不让她再受到伤害,结果这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涉险、受伤。
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出宫!
听着嘈杂的脚步声,俞纯终于放心竭力地昏过去。
昏迷前,她细弱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歉地和心急如焚的广胜道:“广胜哥,对不起。”
孟阙一路狂奔,刚从官道旁边的小坡下来,就碰到一队骑兵。
他急急停下马车,便看见带头的阿青朝他歉意地笑:“小主公,属下等接应您回去。”
到此时,孟阙知道他安全了。
他才松了紧绷的身体,扭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身后的天兆城门方向。
郁郁葱葱遮挡,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盯着看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默默按着胸前的玉佩,沉默着下了车。
衣角带动什么东西落地,他垂眸一看,是一块糖。
他怔了怔,缓缓弯腰伸手捡起,外边的纸包都被浸湿泡软了,和里面的糖黏在一起,他手指颤栗着剥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糖很甜,他却感受到了喉间的苦意——
原来,和无缘无故的恶意相比,毫无保留的善意,更杀人无形。
——叮,主播所攻略的目标摄政王孟阙,对主播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40,恭喜主播,再接再厉。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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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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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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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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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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