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尖轻触这张她自己都陌生的脸,她怀疑地看了看镜子,又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切恍如一梦,人生也是大梦一场吗?
那个少年又出现了,他还是左手握着笛子,她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了。
她不敢回头,是羞涩还是难以置信?她说不清,她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戴着湿漉漉的面纱,她不敢抬头,不敢把脸上的面纱揭下来。
可是现在,她不用再戴着那张黑色的面纱了,不用再把自己隐藏在那张与世隔绝的一方小小的面纱上。
可是她不敢回头,极力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从此以后这就是我了吗?”
那少年“嘻嘻”一笑,说道“是啊,从此以后这就是你了,这张精致的脸永远以属于你了。”
“你的师父呢?”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方铜镜。
“哦,你问他老人家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啊。他临走的时候吩咐过我,让我照顾好你。”说完,他咬了一口高梁,嚼了嚼,然后一口把嚼烂的高粱“呸”的一声吐在地上。
他接着说道“你不回头?是怕我看到吗?”
她顿了顿,说道“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只小猴子.....”
沉默了一会,她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像蓄积很久的流水,一下子汹涌而出。
“师父说他尽力了,所幸瘟疫并没有肆掠扩散,可是小猴子感染得太深了,回天乏力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它死了,不过死的时候毫无痛苦。”
她抽泣起来,所有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最终都要离去吗?司马真如此,小猴子如此,它曾经为了救她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然而现在她能给它的不过是“死的时候毫无痛苦”。
这句话在她听来心痛至极,她禁不住一阵心痛,她难过地再也坐不住了,她一下子倒在地上,匍匐在地。她用手捂住胸口,眉头皱成一团。
那少年看着她难受的样子,默然不语。良久才说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自有定数,离散俱是缘,又何必呢?”xiumb.com
“你不懂,你不懂得的。”她抽泣着说道。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他的声音突然间苍老了许多。
“如果一个人她孤身一个漂零在这苍茫的人世间,所有她身边的一切的温暖都被无情地剥夺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她命犯孤星吗?她活该如此吗?”她痛哭着问道。
“你又怎知这世间只有你是最为苍凉的?”他问道。
月尘没有回答,她完全沉浸在失去小猴子这件事上,她从它母亲的怀抱里把它带了出来,然后她并没有带它走出生天。就像当初她带着司马真去观景楼夺回戒指的时候也是这样,她以为她能做很多事,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每一件事情都以最为惨烈的方式靠终。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抬起头的时候暮色四合,四周苍苍茫茫,一片灰蒙蒙的。
她站起身,山风一阵阵地穿堂而过,院子里那些竹杆上晾晒的药草随风轻轻地荡着。
她看见她的包袱放在院门的正前方。
她走过去,抱住她的包袱,把头深深地埋进里面。
良久,她颤抖着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张画像,是小猴子的,它睡在布满山茶花的床上,花香四溢,那怒放的山茶花像怒放的生命一样,熠熠生辉。
她伸手抚摸着画中那酣睡的小猴子,她收起画像,挎着背包。
刚一走出院子,一个用树枝做成的箭头遥遥地指着远方,她瞬间明白了,那是她下山的路。
她最后回望了这个院子,她要离开了,什么人也见不到,没有人送行,正合她的心意,她害怕每一个待她好的人结局都不好。
她害怕温暖永远都是瞬间的,她害怕热闹过后的冷寂。
走就走了吧。
她下山了,再也不用裹着那黑色的讨厌的面纱了。
山风一阵一阵地吹过。
下山的路她走得飞快,不是因为逃离,只是因为她想看看重生的自己在人间会怎样,还会有人被她吓哭吗,只是那只可爱的小猴子永远也见不到她现在的模样了。
走了吧,把那些心事统统地扔在这座不知名的山上,从此她要像她从未生过一样活在这人世间。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蒙着黑纱的怪人,多了一个济世救人的医生。
琉璃城,金秋十月。
街头,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街头巷议的都是琉璃城里来了个神医,药到病除,最重要的是没钱看病的人她竟然不但不收诊费,连药都是免费送的。
所以每逢集市的时候,琉璃城比往常更热闹,十里八乡听说城里来了妙手回春的医生,那些常年被疾病折磨的人相携而来,常常要到城门关闭的时候还有一些村民们围在她的医馆前不肯离去。而她也往往不忍心赶他们走,可是她没有办法留任何一个人在城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心非常冷酷,拒绝任何人的温暖与感激。
她像一个独行侠一样,日出摆一个医药铺子,日落淡定地收拾起自己的药铺子,再也不像从前在秦家洼那样为了那些生病的人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消耗殆尽。恨不能把自己一个人掰成几瓣,这样能多照顾一些病人,能多一些事情,能把自己的悲悯之心全部奉献出来。
现在的她,像一个木偶,她做着她自己的事,赚着她自己的银子。
至于她现在有了多少银子,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买了一个小匣子,如记忆中那样,每次赚的银子,她都换成锭的银子,细细地码在箱子里。每天晚上,她要么是看着那些医书发呆,要么是看着那些银子发呆。只到夜深了,她才和衣而眠,很多时候她都在梦里找寻着她的前世今生,她像一个木偶一样日复一日重复着每天的生活,似乎她再也没有了思想,再也没有了恩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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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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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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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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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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