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派人过来照顾你的,抽空我会来看你的。”说完他急急地走了,甚至连掀起白色的幔帐的勇气都没有。
他虽然告诉她,“人与人之间的相交是心领神会,是灵魂的交谈”可是,他为什么不敢看她一眼?是否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他已经看过她那可怖的容颜了?她第一次如此地在意自己的面貌来,是因为有着什么期待吗?
脚步声已经远去,她不想再躺下去了,她坐起来,披衣下床,来到了那面她认为她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看一眼的铜镜子面前。
金黄色的铜镜里映出一张她自己都不愿意看的脸,那些斑驳的刻印让她看起来如此扭曲,那些暗红色的影子像一道道永不会死去的记忆一样提醒着她,提醒着她的模样将永不会被世人接受。
她忽然觉得心里憋屈极了,那个他是谁?他有着那样动听温柔的声音,她好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能够发出如此温柔的声音的喉咙,会不会有一个跳动的喉结?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手颤抖地抚摸着镜子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她忽然觉得司马真死了真好,像她这样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眼睛一闭,所有的身后事都消逝在那些滚滚烟尘中。
那个温暖的怀抱于她真的是镜中花水中月,就像光和着尘的影子,却永远无法与尘相拥相生。
这一生如果没有期望,倒也是平坦安静地过了,可是人啊,真是奇怪,偏偏有了那些奇怪的念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算是一种喜欢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又让自己燃起了对未来的向往,又让自己痛苦不堪,痛苦自己不配拥有未来,痛苦自己差一点忘记了司马真的死司马真的嘱托。xǐυmь.℃òm
她怒了,她一掌把铜镜拍得变了形,她的脸在扭曲的铜镜中就更加扭曲了。
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即便成了无脸人一样掩盖不住那些刀刻钉啄的痕迹。
屋子里发出的巨响让守在外面的人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是没有命令,她们一步也不敢进来,只得在外面焦急地询问。
月尘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么美好的阳光,那么美好的青春,可是她将永远暗无天日。
屋子外守着的人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哭声,她们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吭声,仿佛她们早有预料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她们像文碧与文书一样眼睛看着前方,不曾回头看着屋内。
只到门“吱呀”地响了一声,月尘第一次穿着白衣,戴着黑纱,着在她们的身后。
又是阳光?她的眼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又是耀眼的阳光。
她咳嗽了一下,形销骨立地站在微醺的光线里,看起来如此的单薄,如此的孱弱。
远处,洛川隔着梅花的影瞧着她,那样熟悉又那样的不确定,会是她吗?身形那么像,可是那张娇俏的脸,那张曾经写满不屑与不在乎的脸,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惹人痛惜?
他看着他熟悉的那双眼,心如刀绞,发生了什么事让曾经的她变成如今模样?他只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他坐着轿子,沿着琉璃城的大街小巷里转悠着,他想看一看这座将来会属于他的城,那一天马有才说“前面是飞凤楼,比观景楼稍逊一点点的,我们要不要绕路过去?”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现在天还亮着,总不会过于拥挤。”
走到飞凤楼的大门前,他的轿子停了一会儿,文碧小声地说道“主人,有一个人受伤了,我们要不要救她?”
现在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帝约的那张邪魅的脸,那奸诈的笑,还有那些娈童花桥里那一张张幼小的、稚嫩的脸,那些麻木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想让自己大位未稳的时候惹上麻烦,他刚想开口说“我们走吧。”
可是他的胸口却剧烈地难受了起来,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改变了说法。
“文碧,救她吧。”
飞凤楼里冲出来的大汉拦在他的轿前,他连脸都未露,只让马有才递出自己的腰牌,那些人看了一眼,心怀不甘地怏怏离去,离去的时候不忘记看一眼那晕倒的女子,那眼神恨不得那女子此刻就死去,越快越好。
他没有去看被文碧抱进轿子里月尘,满身的血污,身子柔软得像一团干棉花。
他下了轿子,坐在了马有才牵过来的马上,看着文碧像很久很久以前记忆中的那个人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她拿着干净的帕子擦着她的嘴角里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软语哝哝地说道“这些人真是心狠,怎么下得去手呢?哎。”
等她揭开她的面纱的时候,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这世界上真有如这样罗刹一样的面孔吗?她吃惊地张大嘴。她揭开面纱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无脸人,等她细心又小心地撕下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之下,她的脸上像千年的老树根一样,布满了伤痕。她有点不敢相信,是谁这么狠心?
她忍着颤抖的心,伸着手悄悄地去摸那些伤痕,摸一下,她的心就抖一下,怎么可以这样?是谁这么残忍?
她拉起她的手,那双手更加惨不忍睹。
那一刻,她感觉到了疼痛,剧烈的疼痛。伤不在她的身,但她感同身受。
小时候她调皮,有时候会被爹爹拿着小柳条抽在身上,那柳条一下下地落在身上那种痛她长大后还记忆犹新,那时候皮肤嫩得像水,被柳条抽后,会在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那种痕迹她还耿耿于怀。可是眼下这位姑娘呢?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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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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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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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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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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