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知道文碧真的是死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知道她不是对手,文书更不是。她死死地拽在文书,拉着她,双双落荒而逃。
她们就那样把文碧留在了那条宽阔的大街上,留在两盏大红灯笼之下。
月尘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带着颜色的唾沫星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文碧那带着宽容的笑脸。
她在她的面前,缓缓地倒了下去,嘴角挂着一丝血线。
她连一声叫喊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她想那个半老徐娘应该是攻击她的,文碧替她挡了一下。
她好后悔,可是如果后悔有用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完美了,不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与文书是如何一路奔回洛川的府第的。
她只知道回来后的她呆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一切都仿若前世,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
她们出去的时候艳阳高照,正午太阳的光线过于强烈,逼得她半个多月来第一次睁开的眼睛流出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而现在,只一瞬间,天地陡然变色。
她知道她错了,她不应该那么冲动。
一进大门,文书便一步也不动了。
她狠狠地甩下月尘的手,恶狠狠地说道“你害死了我的姐姐,你知道吗?我与文碧情同姐妹。那一天是文碧救了你,她真是活该啊。你摔倒在主人的轿子底下,如果不是文碧,谁会发现你?如果不是文碧,谁愿意多管闲事?可是文碧说但行善事,莫问前尘,她就死在了她的善良之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帮助你的人推向死亡的深渊?为什么?”
她歇厮底里叫道。
月尘岿然不动,任由她的拳头落在她的肩膀上、脸上、胳膊上、胸膛上,任由她发疯似地扭打着她。
一直到有人走过来,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尘一直是无声地流着眼泪,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地像那远去的风声,从她的脑海里轰隆隆地飞过,然后她扶着门后的术子,一张嘴,一口血喷涌而出。
胸腔里总算通畅了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没有了,文书也不见了,只有她呆呆地倚着冰冷的大理石柱子,脑袋里空荡荡的,她不知道她该何去何从了。如果她注定要带给所有帮助她的人灾难的话,她宁愿孤独一生。
月亮升起了,圣洁的清辉笼罩在她的身上,这样迷丽的月影,她记得她好像看过,那是多久以前?她不记得了。
身后一个声音软软地响起“没事了,回去吧。”
她麻木地回道“回哪里去?又能去哪里呢?”
说着,已经干涸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Χiυmъ.cοΜ
“走吧。”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不要管我。”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突然她的周身一阵发冷,她的牙齿止不住地颤抖着。
一袭披风轻轻地覆在她的身上,她一抖,披风轻如鹅毛一样坠在地上。
一声轻轻的叹息,身后的他弯下腰,把披风捡起来,掸了掸灰尘,再一次把披风轻轻地覆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要。”她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说道。
“何必呢?我已听说了,你也是无心的,她会原谅你的,她是个好姑娘。”
听到“原谅”两个字月尘再也忍不住了,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柱子太凉又太硬,只一个转身便是温暖的怀抱。
她扑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憋了许久的愤懑与后悔在这一刻释放得淋漓尽致。
一直哭到昏过去,她都不能忘记文碧死前那一抹宽容的笑,没有怨恨没有责怪,这样的善良的人竟然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死了。
像一场梦,一场永远不愿意醒来的梦。
可是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的四周垂着白色的幔帐,幔帐之外隐隐约约地坐着一个人影。
她猜一定是那个给她披风的人,可是她又有何面目去见他呢?
她低声问道“是你?”
对方答道“是我。”
“谢谢你救了我。”
“都过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
“不放心你。”
“萍水相逢,何来关心?”
“不,你我总是旧相识。”对方叹息着说道。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你未曾看过我的脸,何来不认识之说?”对方回道。
“那你”她停顿了一会,用尽平生的力气问道,“可曾看到过我的脸?”
幔帐外的人影站了起来,踱着步子,说道“与人相交,交的是心是灵魂,又何苦在意那一张皮囊呢?”
月尘大睁着眼睛看着那白色的幔帐,说不出话来。
熟悉的声音,只是会不会是自己熟悉的人呢?
“待你养好伤好,你再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他说道。
“你是谁?”她问道,她总得要知道是谁帮了自己。
“洛川。”
她重复着他的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文书在哪里?”
“你还需要她吗?”
“我对不起她。”她低声回道。
“放心,我已经把文碧的尸体收敛好了,用的是上好的棺木,葬得是她们姐妹俩生前就商量好的地方,这些日子以来文书都在陪着她的文碧,你需要她的话,我可以叫她回来。”
“我,我对不起她,我会补偿她的。”一提起文碧,她的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倾泄而下。
“已经发生的事,如何也弥补不过来了。人死不能复生。”对方略带伤感地安慰道。
“对啊,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弥补了。他死了,她也死了。”她喃喃自语道,泪水肆掠地爬满了她的脸庞。
“对啊,放下吧。你好好养着身子。”他说。
“得多久?”她望着惨白的布幔问道。
“要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好好休养,我有空便会来看你的。”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道,马上又补了一句“可是我这种人会给亲近我的人带来灾难,比如他,比如文碧,还有月琴、石瓶,张春花、秦二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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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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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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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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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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