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墨汁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对比极是鲜明。
她不禁暗暗叹息,可惜了这么一张上好的宣纸,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笑,笑自己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都快忘了刀口舔血的生涯是什么滋味,以至于不经意的一声惨叫,竟也能吓到了她。
不过随即,温浮欢就发现了不对。
照理说皇宫大内,别说是一声尖利的惨叫了,就是片刻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一队队的禁卫军,可如今周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竖耳细听的话,也只能听到呼呼吹过的风声,和些许低低的虫鸣,很快便湮没在了如泼墨般的夜色里。
而那声惨叫更像是温浮欢脑海里一闪而逝的错觉,不曾掀起半丝波澜。
温浮欢知道,那不是错觉!
若那声惨叫只是源于她的想象,声音里的凄厉不会那般真实,真实到入耳入心,都是蚀骨入髓的撕心裂肺!
她当初不屑一顾的那些关于太子的传闻,在这个瞬间倏然涌进脑海。
温浮欢站起身,靠自己对刚才那声惨叫来源的方向辨别,放轻了脚步,向夙明宫内殿走去。
内殿亦是灯火通明,装点的如同外殿一样金碧辉煌,只是依旧看不到什么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白色的轻纱从雕花的梁栋上垂下,被从窗格子里吹进来的风扬起,飘飘荡荡的如同衣袂翩跹的鬼魅。
惨叫声从刚才转瞬即逝后,再不曾响起。
温浮欢只能凭着最初的直觉越走越深,直到来到一座摆放了卧榻的地方,猜测应是太子的寝殿无疑了。
然而此时此刻,李奕晫却不在寝殿里,殿内也没有侍候的宫婢和仕官。
温浮欢环顾四周,多年的严苛训练让她的注意力很快锁定了一个青花缠枝纹的高颈瓷瓶。
与摆架上别的瓷器不同,这个瓷瓶的位置明显被移动过,因为它下方的黄杨木架上有明显的新旧分界。
温浮欢上前,轻轻扳动瓷瓶,卧榻的床板应声而起,露出一条直通地下的石梯。
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应该立刻把瓷瓶扳回原位,关上石梯,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回到外殿的书案前继续抄书。
可是好奇心又在驱使她走进密道,查探隐藏其中的未知。
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温浮欢沿着石梯走了下去。
石梯尽头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密道狭窄,两旁的墙壁略显潮湿,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内嵌的暗龛,龛内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
随着温浮欢越向前走,虽然再没有听到惨叫声,但是刚才那声惨叫带给她的瘆人的感觉却愈发明晰起来,而且……她似乎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温浮欢眉头微皱,每一步走得愈发小心。
渐渐地,有不同于夜明珠的光亮从前方射进来,同样传过来的还有女子刻意压低的抽泣和哽咽,以及鞭子打在皮肉的声音。
温浮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尽管猜到即将看到的会是怎么一副画面,可真当现实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深的震撼。
宽阔的圆形房间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有些是牢房里常用的,而有些则是某些竹简古籍中记载的,总之每一种都残忍至极。xǐυmь.℃òm
几名宫婢打扮的年轻女子或被绑在木架上,或光着脚踩在烧红的铁棒上,或直接被强行关进铜铸的人形柜中,受万刺锥身之痛。
房间中央的紫檀木长座上,坐着一袭墨色衣衫的男子,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模样狰狞的面具,面具下的眼睛狭长,嘴唇削薄。
不用猜,温浮欢也知道,那戴面具的男子多半是李奕晫无疑了。
看来关于他嗜血食肉的传闻是假,他有病倒是真的。
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手里拿着卷起的蛇皮鞭,轻挑起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宫婢的下巴,唇角笑容诡异。
“疼吗?疼的话就求我!求我,我就放过你!”
宫婢闻言,本已如死灰的眸子瞬间泛出光彩,匍匐到李奕晫脚边,紧抓着他的袍角哀求道:“求求你……放……放过我……求求你了!”
李奕晫低头看向宫婢的手,以及被她抓着、染了鲜血的衣袍,狭长的眸子里浮现出嫌恶的神色。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该死!”
说罢便挥起手里的蛇皮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宫婢的身上。
宫婢不禁惨叫出声,一如温浮欢最初听到的那般。
她于心不忍,正要出面,却被一人挡在了面前,细看竟是余仕官。
“沈公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听奴才的,趁殿下还没发现你,你赶快回去吧!只当今儿个晚上的这一切,你从未看到过!”余仕官劝说道。
温浮欢又看了眼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宫婢,后者眼神里的绝望触动了掩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让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她深呼吸一口气,对余仕官说了声“对不起”,便推开近在咫尺的门,大步走了进去,对着再欲挥鞭的李奕晫喊道:“住手!”
蛇皮鞭子堪堪停在了宫婢身前,李奕晫挑眉看向一脸冷酷的温浮欢,竟罕见的露出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一如既往的诡异罢了。
“沈、欢!怎么?你的《论语》抄完了?都有时间来管本太子的闲事了?”
“还没有……”
一提起《论语》,温浮欢不禁在气势上弱了些,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但是请殿下放心,答应你的一百遍,我一遍都不会少!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殿下,这名宫婢究竟犯了什么错,竟劳殿下大驾,亲自动手惩罚?”
李奕晫以手托腮,细细思考片刻后,望着温浮欢笑道:“她犯了什么错,本太子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本太子就是喜欢亲自教导东宫里的人,沈公子有什么意见吗?嗯?”
“沈欢不敢!只是殿下自己身为一国储君,身份尊贵,这些宫婢们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交由掖庭处置便可,何必亲自动手,失了身份呢?”
李奕晫挑眉,睨着温浮欢道:“你的意思是本太子这么做……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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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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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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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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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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