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懂一些医药的。
不仅是医药,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她都有涉猎,不能说精通,但是每一样都确实能拿得出手。
所以刚才一进门,她就看出来袁姨娘栽种的药草,几乎全部都有安胎的功效。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探了探袁姨娘的脉象,确是喜脉无疑。
如今袁姨娘这一跪,让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温浮欢急忙去扶袁姨娘。
“姨娘这是做什么?是要折煞欢儿么?”
袁姨娘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扬头望着温浮欢,清莹的眸子里带了恳求,隐约还有泪光闪烁。
“二小姐,就当是我求你了,我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温浮欢微皱着眉头,手上稍稍用力,强行把袁姨娘扶起来道:“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做什么跪来跪去的呢?”
见袁姨娘表情还是有些不安,她又道:“我应了你不说便是。”
袁姨娘这才肯在椅子上坐下。
“姨娘……真的有喜了?”温浮欢也坐下来,歪着头问。
袁姨娘轻点了点头。
温浮欢不解道:“这是一件好事啊!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呢?”
袁姨娘面露难色,还未回答,一旁的小丫鬟先开口道:“这对姨娘来说是一件好事,对旁的人来说可未必!”
“巧儿!不许胡言乱语!”袁姨娘急声斥道。
温浮欢猜到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便握住袁姨娘的手,目光诚恳道:“欢儿绝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姨娘对欢儿有恩,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欢儿能帮的,一定在所不辞!”
她面容姣丽,笑容温善,平缓而沉稳的语气让人莫名的信服。
袁姨娘还有些犹豫,奈何身边的小丫鬟却是个嘴快的,闻言道:“二小姐进府晚,很多事情都不晓得——在这个大宅里,除了正室夫人外,其他妾室所怀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就算生下来了,也活不长久!”
温浮欢眉头皱的更紧了。
“此话怎讲?”
巧儿看了袁姨娘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继续道:“二小姐是见过郑姨娘的,她曾经两度有喜,第一个孩子怀到四五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第二个孩子倒是生了下来,结果还没到百天,竟莫名其妙夭折了!”
说到这里,别说是巧儿了,就连向来冷漠的温浮欢都有些不忍听下去。
“我家姨娘也是,两年前有过一次喜,大夫说有可能是个小少爷,当时老爷和老夫人别提多高兴了,吃穿用度一应挑好的给姨娘用,没想到后来……”
巧儿抹了把眼泪,袁姨娘也眼眶湿润。
“最惨的要属谭姨娘了,她在孩子临盆当日难产,失血过多而死,孩子最好也没能保住……外人都说温家的妾室是受了诅咒的,注定生不了孩子!”
温浮欢从来不信什么诅咒、宿命等怪力乱神的东西。
她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而袁姨娘或许知晓什么。
于是,她回头吩咐柳儿道:“刚才我瞧见花圃里好像还种了银丹草,这个季节最适合泡茶饮用了,可消暑解热,你去采摘些带回去!”
柳儿会意的点点头,上前挽过巧儿的手:“巧儿帮我一起采摘吧!我怕摘错了!”
巧儿看了看袁姨娘,得到应允后便同柳儿一起出去了。
柳儿顺手关上了房门。m.xiumb.com
温浮欢这才看向袁姨娘,声音温和的说:“姨娘可愿同我讲一讲?”
袁姨娘轻叹了一口气,清秀的容颜上覆盖了悲伤。
她起身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向院中说笑着采摘银丹草的两人,启唇道:“……也是我大意了,既有郑姐姐的教训在前,就更应该小心谨慎的!”
她转身望着温浮欢。
“夫人差人送来的保胎安胎的汤药里……有藏红花的成分!”
“这么明显的谋害,难道就没有人追查吗?”
温浮欢不相信,殷老夫人会轻易放过谋害温家子嗣的人。
“怎么没有追查?老夫人因此震怒,挨个调查经受过安胎药的人,结果抓药和煎药的下人双双不知所踪,调查也就无疾而终了!”
袁姨娘抚上自己仍旧平坦的腹部,目光悲伤却坚韧:“过去的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如今我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我的孩子!”
温浮欢走到她跟前,望着她的双眼道:“会的!”
从荨芳阁出来,柳儿一面走一面说:“那些冤死的孩子都是二夫人害的吧!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对,她比蛇蝎还狠毒!”
“你偷听了我和袁姨娘的谈话?”温浮欢问。
柳儿摇摇头,振振有词道:“这哪里还用得着偷听呀?全府上下,也就只有二夫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哼!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猪狗不如!”
想起那些还未出世或者已经出世了的鲜活的生命,温浮欢也不免喟叹。
人心,的确能肮脏到想象不到的地步。
“柳儿,陪我走走吧!”温浮欢道。
“是,小姐!”
她们两人去了荷塘。
盛夏时节,湖里的荷花开得正盛,莲叶田田,琼碧接天,石砌的栈桥都掩映在其中,仿佛湖心的凉亭是一个单个的存在般,遗世而独立。
亭中似乎有个人。
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墨色的头发用银色的发带束起,面容清俊,身形颀长。
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神情专注的抚琴。
铮铮琮琮的琴音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泻而出,似潺潺的流水,似汩汩的清泉,似珍珠洒落玉盘,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一阵清风吹来,拂起了他如墨青丝纷乱飞舞,而他指尖的琴声也变得浩荡磅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柳儿意外的道:“是三……”
“嘘!”
温浮欢以食指掩唇,示意柳儿莫要开口,却听到琴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
温承谦站起身,清冷的目光落在温浮欢的身上,让人在炎炎的夏日,竟恍惚有一种置身数九寒天的错觉。
今日的温承谦,同家宴那日醉酒失态的他,判若两人。
温浮欢垂眸,福身施礼道:“欢儿见过三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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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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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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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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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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