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便趁机询问到许多被当作是常识的信息。
比如他在腐河里看到的白色高墙,克莉丝汀介绍,那道高墙名为“净墙”,净墙之内是城市的上城部分。净墙之外没有固定称呼,生活在上城的人大多以“墙外”指代。也有称之为“下城”的人。
梅森补充说明的内容更加具体。净墙的平均高度为650米,上城的占地面积大概是整座城市的四分之一。另外之所以用上城命名,起初只是单纯因为地势较高。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名称已经有了等阶差异的意思。
克莉丝汀从出生就生活在上城,今天出城来只是为了找乐子。墙内外的环境完全不同,偶尔出来一次很有新鲜感。而且大多上城人对出城都很恐惧,敢出来闲逛就成了比较时髦的炫耀勇气的方式。
半年多前,克莉丝汀第一次偷跑出来后,她对墙外的兴趣愈发高涨。最近由于烦心事比较多,她每隔三两天就会出来一趟。
从克莉丝汀与程毅相遇的地方,到净墙下的哨卡只有步行四十分钟的距离。这还是克莉丝汀速度比较慢的缘故,换做程毅独行,二十分钟都用不上。
净墙没有显眼的高大城门,进出走的都是不起眼的小门。
靠近净墙,愈发感受到这座墙的特殊之处。构成墙体的并不是通常的砖石瓦块,而是一种名叫“塑金”的新型材料。这种材料能够同时兼顾强度与延展性,抗腐蚀性强,而且内部便于接通电路,拓展性也很好。
按照梅森的介绍,上城有不少建筑都是用这种材料建成的。高产量以及生产难度低也是其优点之一。
要通过净墙,需要进行严格的身份审查。从进入净墙销卡起,一路上程毅见到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
然而在检查身份证明时,不知道克莉丝汀对警卫们说了什么,他们就直接给程毅放行了。
不仅如此,一名警卫还拿来了他自己的备用服装给程毅更换。琇書蛧
按照警卫们的说法,净墙之外充满了“污秽”,污秽很容易附着在通常服装上。人体沾染的污秽需要尽快洗净,外出的衣物则必须留在净墙之外。如果是外出公干,通常会配发防护服。
管家梅森脱去防护服后,露出一张坚毅果敢的脸。他年过四十,右侧嘴角有一条斜向下的伤疤,算不上狰狞,但严重破坏了脸部的美感。梅森的个子很高,比程毅还要高出多半头。他在防护服下穿了一身笔挺的燕尾服,看起来像是西方中世纪老贵族家里的那种管家服。
干练、古板、坚持原则,在某些领域十分博学,重视荣誉。程毅的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些形容词。如果不是梅森看向程毅的眼神始终带着几分不太友好的戒备,他倒是不介意与他多交流交流。
而脱去防护服的克莉丝汀则是一副活力少女的打扮。她身上那套宽松的浅色长款运动装根本掩盖不住曼妙的身材,而且克莉丝汀身形高挑,此前是同高大的梅森站在一起才显得瘦小,事实上她比程毅矮不了多少。
经过净墙哨卡后,迎接程毅的是一座“阳光明媚”的小镇。
“咦?为什么墙外是夜晚,墙内却是白天?”程毅脱口而出。
克莉丝汀莞尔一笑,说:“你在说什么呢?现在才下午一点多,属于白昼哦。”
“城市上空离地800米以上都被浓重的污秽笼罩,看不到太阳。上城内部是利用电力模拟阳光人工制造出来的白昼与黑夜。”梅森帮助解释,随即话锋一转,冷冷地问道:“你刚刚说的是夜晚和白天,末世纪元以后人们基本不用这两个词了,你怎么会知道?”
“末世纪元??”程毅目瞪口呆:“那,那是什么?”
梅森微微皱眉,警惕地质问道:“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而已。不知道末世纪元,却知道夜晚白天?”
程毅没想到会在这种小事上露出马脚,一时语塞。
却是克莉丝汀不以为然地帮他解释道:“说不定他们外邦人就是和咱们的说法不一样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梅森你真是,反应太过度了吧。”
梅森赶忙道歉。这个话题算是一带而过了。
靠近净墙是联排的类似营房的建筑,看起来应该是警卫们的住处和训练场所。
三人在附近搭乘了代步的电磁轨道车。程毅看到梅森用左手腕上的手环支付了车费。就和当年地铁公交车的情况差不多。
克莉丝汀说,她住在上城的中心,第零区。
整个上城以第零区为中心,分三条环带依次扩张。靠近中心的是第一至第四区,之后是五到十二区,外围是十三到二十三区。
他们乘车的地点是在二十一区。这里除了四座补给站较为高大外,其余几乎都是低矮的小房子,三层以上的建筑几乎没有。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小县城。
由于建筑材料的差异,程毅看不出这些建筑是哪里的风格。或许可以称之为简约未来风。
轨道车无人驾驶,车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克莉丝汀的带领下,三人进入轨道车后面的一个独立车厢。这里的座位比车里的一般位置舒适许多。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程毅突然回忆起当年做高铁回老家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心里充满回家的期待,如今心里只有平静和些许疑惑。
轨道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程毅开口打破沉默:“那个,莱昂哈特小姐。”
克莉丝汀嘻嘻直笑,打断说:“帅哥不要这么见外嘛,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额,好吧。那,克莉丝汀。我想问问,你们说的末世纪元,到底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
“你说这个啊。今年是末世纪元32年,城市之外全都被污染了,这里是最后的庇护所。”克莉丝汀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昨天晚上看了什么电影,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程毅却被她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似乎今天遇到的一切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那,这里是哪?”
“这里是城市啊。”
“额,我是想问,是哪座城市?”
“只有一座城市了,刚刚不是说了嘛。”克莉丝汀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一旁的梅森赶紧接过话头。他虽然不怎么想与程毅扯上关系,但更不想看到大小姐发火。
“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失忆了,还是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地球已经进入末世32年了,小姐出生的时候,城市里已经恢复了秩序。说起来,我还挺羡慕你们这代人呢,没见过当年的世界,也就不会觉得生活在末世有什么不好。”
克莉丝汀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梅森语气一转,正色道:“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末世初期经常会有外邦人过来,但最近这二十年,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我还以为外面的人早就死绝了,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你这么个怪胎。你该不会是从腐河上游被冲过来的吧?我听说腐河很长,流经城市的只是其中的一小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程毅听得直摇头,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他想知道32年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末世了?他40年前离开时,可一点濒临终结的预兆都没有。
尽管可以想见直接提问会遭到梅森的怀疑,程毅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困扰他的问题:“这个世界,地球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进入末世?”
梅森果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克莉丝汀言简意赅地回答:“外星人入侵。地球战败,全人类差一点就死光了。现在的城市是由市议会杰出的初代议员们同外星人谈判取得的成果。”
程毅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都充斥着同一个字:“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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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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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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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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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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