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骆的跟你家很熟?”玉秋问。
覃相鹂摇摇头:“不算,人家瞧不太上我家的。”
“那还要你嫁给他儿子?我当你们两家是世交呢。”玉秋蹲得两腿有些发麻了,起身坐在了覃相鹂旁边,说。
说到嫁人,覃相鹂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低着脑袋使劲儿晃了两下:“骆家的大少爷脑子有病……曾经打死过家里的下人……跟他家有买卖关系的都知道大少爷发病吓人得很!骆老板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将来是要把公司交给三太太生的那个小儿子……大少爷这么个人,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乐意嫁……我爹……为了巴结骆老板就把我送来了……我……谁让我娘是家里不受喜欢的妾室……”
覃相鹂越说越伤心,身体都在打颤。有了安慰春长风的经验,玉秋伸胳膊抱住覃相鹂,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后背说:“我听明白了,姓骆的无非就是给家里那傻儿子找个老婆撑面子嘛!既是这样,他应该也不在乎覃家要嫁的是哪一个女儿。既然你我都姓覃,勉强算是一家的吧,如此我去你去不就没差别了吗?”
“嗯?”玉秋这番话说得覃相鹂一时都没转过弯儿,她抹着眼泪直起身子,盯着玉秋看了片刻,低声咕哝:“你再说什么呀?”
“你见过那位骆大少爷吗?”玉秋问。
覃相鹂愣了几秒后,点点头:“见过两次,一次是去年刚来天津的时候,一次去三个月前,骆家人叫我去他家里吃饭。”
“骆大少爷对你怎么样?你觉得他喜欢你吗?”玉秋继续问。
覃相鹂忙又低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骆大少爷一直都沉着脸,没怎么跟我说过话……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我听说他不犯病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爱跟人说话,犯病的时候就乱吼乱叫地打人砸东西。”
“那这么说来,我代替你去也没问题啊!”玉秋说,她正犯愁老狸猫妖要的那块天蓝翡翠从哪去找,结果一回来就听到有拍卖珠宝的展会,当真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玉秋脸上不由地带上喜色,握住覃相鹂哭得冰凉的手,说:“好了好了!相鹂,你快别哭了,海河都被你哭涨潮了!我看事情就这样决定吧!周六我代替你去那个展会!到时候跟那位骆大少爷说我是你的堂妹,你病了起不来,临时找我来帮忙。”
“行吗?”覃玉秋声音低微。
“怎么不行呢?”玉秋眉毛一挑,尚未学会何为婉约圆滑的小狐狸脑子发热,讲了个很不合时宜的地府玩笑:“难不成你怕我抢了你的未婚夫?”
“不是!不是!”覃相鹂慌乱地摆手,她盯着玉秋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只怕他真的看上你。玉秋,要是骆家人改了主意,让你嫁过去,你该怎么办?他家是个火坑,不仅是骆大少爷有病,会打死人。骆老板本人也很不好,他连着死两个老婆了!家里第三个听说又病了,可能也活不太久……”
说到骆家兴接连死去的老婆,覃相鹂打了个寒战,眼睛里的惊慌更深。玉秋也不想再刺激她,只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说:“好啦好啦,你多少高兴一点吧,至少周六有我呢!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没发生的就别胡思乱想,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
“万一……万一展会上骆大少爷发病了打你怎么办?”覃相鹂依旧担心着玉秋,一张脸丝毫没有自己摆脱困局的解脱,反而是更加忧愁。
玉秋听到这话心里发笑,她既不能说“小姑奶奶是狐妖,他敢动手,我咬断他脖子”,也不能说“我要去那展会打听天蓝翡翠,你快把机会给我吧!”跟覃相鹂对视将近一分钟后,玉秋决定撒一个小谎。
她抓住覃相鹂的手,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真诚地说:“他要是发病了,换成你不一样会挨打?我们是朋友嘛,我帮你这种小忙是应该的。”
“哇!”的一声覃相鹂再无法控制情绪,她扑进玉秋怀里,毫无形象地痛哭出来。多年来她习惯了小心翼翼,习惯了被人欺负,除了胆小懦弱的母亲会哭着抱紧她,玉秋是一个站出来保护她的人。
覃相鹂想到前阵子死去的刘玲,她见过她在沈小姐面前维护张甜甜,说她们是朋友。覃相鹂从来不曾跟人说过,她心里一度很嫉妒张甜甜,同样是被人欺负,甚至她还不如自己,可凭什么张甜甜会有刘玲那样的朋友呢?xǐυmь.℃òm
自己的确不曾欺负过张甜甜,可覃相鹂心里有着一种愧疚,愧疚于她对沈小姐霸凌张甜甜时候的冷漠与暗爽。如今她有了覃玉秋,有了一个愿意维护自己的朋友,那种愧疚成倍地压来。
“玉秋……谢谢你……”覃相鹂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她为自己曾经生出的阴暗心思而无比后悔,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有这么好的朋友。
面对哭成泪人的覃相鹂,玉秋也生出了些许愧疚,毕竟说出口的话并不是真心,她觉得自己骗了人家,有点不好意思与尴尬,紧张得直摸鼻子。
玉秋对老学究们的课程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觉得学校生活枯燥无聊得很,几次想出去找春长风,但又被各种零碎事情拖住手脚。
好容易等到了周六,玉秋盘算着上午先去海大路胡家巷子找春长风,跟他说说下午展会的事情,问问他那边在警察局是不是找到了线索。只可惜她到的时候,春长风不在家,玉秋问了旁边坐在门槛上做针线活的大姐,大姐说小春大早上就穿着警服走了。
“他穿着警服的?”玉秋问。
大姐点点头:“说是有临时的任务。”
“哦,”玉秋点点头。从胡家巷子离开时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像采了一捧鲜花却找不到合适的漂亮瓶子,也像有满心喜欢的故事可没人愿意倾听。
玉秋不由地皱起脸撅着嘴,她这会儿没心情去找龙王庙义庄里的老鳖精,因为展会是个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犯不着当做个功绩四处跟人说。这么想着玉秋定住脚,她愣怔于原来这事儿其实并不重要,那她火急火燎地来找春长风真是的因为要分享线索吗?还是仅仅就想来见见他,看一眼那个正义赤诚好心肠的小警察。
“春长风真是好运气,遇到我这么聪明仗义的狐狸报恩。”玉秋忍不住自个儿又笑出来,捡起地上两片树叶子搓成几个铜板进了家装潢高档的花店。
“我要这个,蓝色的。”
玉秋进到花店里,听到声音有些耳熟,她走过去果然是一张熟面孔。
“贺醉!”玉秋脱口而出。
南洋医院的牙医贺醉听到声音转过头,他看向玉秋,有些惊讶地问:“这位小姐,你认得我?”
“你……”玉秋刚想说我们见过,但马上想起上次见到贺醉的到时候,她是假扮成刘庚的,所以人家这会儿认不出来她才正常。
“我去南洋医院找你看过牙齿,”玉秋编了个借口。
“我病人多,不好意思没认出来。”贺醉笑着,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来张名片,如上次在南洋大学地下停尸房外一样,他礼貌又热络地笑着递过来说:“这是我的私人诊所,药品和器具和医院都是一样的,在我这边看诊比去医院便宜。”
说着话贺醉指向花店的窗户说:“过了马路,对面二楼就是,很近的。”
玉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对面砖红色西洋建筑的二楼挂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瑞康私人牙科”。
“牙齿的事情看起来是小病,但疼起来要人命的,要早发现早治疗,尤其是已经出现病症的。”贺醉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那架势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玉秋带去诊所给他来个全套看诊。
玉秋知晓这人是个能从死人嘴里撬金牙的贪财货,连忙转移了话题,指着店员递过来的蓝色小花束,问:“这个花是什么花?”
“勿忘我,”贺醉说。
“好奇怪的名字。”玉秋嘟哝了一句,随后对旁边的店员说:“你帮我挑一束不香的花,我要送给……送给个普通朋友。”
见玉秋不再跟他说话,贺醉站了片刻可能是觉得自讨没趣,简短地说了声“再见”后出了花店。
等他一走,玉秋马上问:“为什么那个蓝色小花叫做勿忘我?”
“它代表永恒的爱,”店员笑着说:“贺医生每隔两天都会过来买花,大部分时候都选择勿忘我。他太太早逝了,贺医生一直很想念她。”
“他老婆死了?”玉秋皱起眉毛。她记得那天在地下一层,贺醉鬼哭狼嚎地叫唤“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岁女儿,妻子常年卧病,全家老小指着我这点酬劳生活呢!”
“嗯,”店员点点头,“听说是去世五六年了。”
“骗子!”玉秋给贺醉这里又加了一道罪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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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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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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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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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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