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玲的尸体停在龙王庙义庄的时候,刘校长曾经来过,他和儿子刘庚闹出来的一出家庭伦理剧看得玉秋当时目瞪口呆,所以她牢牢记住了那张脸以及他身上的味道。
玉秋打了两个响指,眸子变成黄铜色,从脚向上一寸一寸地透明。她给自己施了隐身咒语,随后轻松一跃翻出春家的小院墙,重新回到南洋大学后,她寻着记忆里的味道,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张甜甜跳楼的那栋高楼里找到了刘校长的办公室。
大门是虚掩的,玉秋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刘校长的办公室很大,朝南的落地木头格窗户开了足足三扇。朝北是整面墙的书架,厚重的书籍密密麻麻,像垒出来的石头墙。刘校长的办公桌在东侧,向西边摆着会客的沙发与矮桌。
屋里此刻没有人,但想着刘健仁总归要回来,玉秋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反正她这会儿不着急,可以慢慢等。
会客的矮桌上摆了两个果盘,一个盛着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另一个用花生瓜子儿堆成小山。玉秋揪了颗葡萄,边剥皮,边在校长室里晃悠。
玉秋是认得字的,非要逼着她装文化人,也能扣脑袋念出来两句诗词,但整体水平也仅限于此。她喜欢听人讲故事,爱凑热闹,实在耐不下心去学些高深的东西,更别说刘健仁的书架上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洋文书。
“没意思,真没意思”,小狐狸嘟着嘴抱怨,从书架晃悠到落地窗前。这会儿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外面也瞧不见几个人。玉秋的无聊更甚,在办公室里转悠到第五圈时,她终于忍不住端着两个果盘坐到了校长桌前开始吃起来。若是这会儿有学生、老师或者清洁工走进校长室,一定会被悬空的葡萄和花生、瓜子吓得掉魂儿。
玉秋正吃得开心,忽然她听到外面有人过来。
“我真是搞不明白!我是校长还是打杂的?谁都能在我跟前指挥两下,那还要校长做什么?下次再有这种会,直接推了!”
“是,我跟小张说。”
“知道了就赶紧去!别光动嘴皮子!”
玉秋听出来怒气冲冲训人的就是刘校长,再看向满桌子的狼藉,发现已经来不及收拾。小狐狸赶忙从刘校长的位置站起来,拍拍手躲在了屋子一角。
秘书离开,刘健仁推门进入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办公桌上的葡萄皮和花生瓜子壳。本来因为沈家女儿发疯被刁难一早上的刘健仁就满肚子火气,眼下办公室里又被搞乱。他怀疑是有学生恶作剧,登时气得脸色发紫,指着桌子,对屋子里的空气大发脾气:“简直无法无天!一个个都想搞什么!要是被我抓住,非剥了他的皮!”
刘健仁手里的文明棍敲着地板“咚咚”作响,不敢跟校董来硬的,难不成还惩罚不了几个搞破坏的学生?他大步流星地要往外走,玉秋乘机上前朝着刘健仁的脑门拍了下去,瞬间那人被定在原地。
玉秋在他面前缓缓显形,对于凭空出现在眼前的大活人,刘健仁吓得心脏猛然一缩。要不是身体不能动,他已经“嗷嗷”大吼着两腿打软一屁股坐地上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有眼珠子的瞳孔缩小一圈。
“帮个小忙吧,刘校长。”玉秋嘴里说着温软的话,手上的动作却堪称粗暴,她伸手扣住了刘健仁的后脑勺,黄铜色的眸子盯着对方黑色的眼仁说:“文学院新增一个学生,叫做覃玉秋,安排住在倚梅楼三楼306号房间。记住,覃玉秋是你家的远房亲戚,入学所有的手续由你和你的亲信来尽快办理,不要让过多的人插手。”
玉秋的法术并不算高明,她还没本事长久地控制一个人,只能做到这种在脑袋里插入一两个命令的小把戏。话说完,玉秋眨巴眨巴眼睛恢复成人类的棕黑色,再拍一下刘健仁的额头,他像恍然从一场大梦里苏醒,愣愣地盯着玉秋看了片刻,随后僵硬的脸慢慢缓和下来,笑着对玉秋说:“哎呀,是玉秋啊!好久不见呀,你家父身体还好?母亲身体还好?”
“都好,劳刘叔叔操心了。”玉秋乖巧地微低下头,笑笑。
“都好就好,”刘健仁满意地点点头,拉开办公室的大门走出去,叫住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老师说:“去把瞿主任叫来。”
被拦下的年轻教师往屋里瞥了眼,看到玉秋他浑身一个机灵,因为刚才他分明记得这屋里只进来了刘校长一个人,怎么凭空多了个女学生,而且还是这一张很生疏的面孔。
“看什么呢?叫你去就赶紧去!”刘健仁见老师没动,很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年轻老师闻言也不敢再问,扭头快步下了楼。没一会儿,从楼下上来一个身材微胖、秃顶,戴一副黑色圆框眼镜的男老师。
是他呀!玉秋认出这人就是那天张甜甜跳楼后跑过来驱散学生的老师。
“刘校长怎么了?”瞿主任小跑过来,上楼梯的几步就把他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
“来玉秋,这位是瞿老师,负责学生档案的。”刘健仁说着话,把玉秋推到瞿主任面前:“我家的一个侄女来这边读大学,你尽快给人办一下手续。”
“哦,这位……”瞿主任看着玉秋,马上也想起来张甜甜跳楼那天的事儿,忍不住说:“我记起来了,前两天……”
“嗯,可能吧。”玉秋潦草地应下,她只怕由着瞿主任说下去要露馅,于是赶忙对刘健仁说:“刘叔叔,我还没地方住呢!今天登记好了,才好安排宿舍。”
“倚梅楼306号房不是空出来了吗?”刘健仁按照刚才玉秋的命令,说:“不然就先住在那边,手续今天尽快办。”
“306那房子呀!”瞿主任面色有些僵硬,他小步上前低声对刘校长说:“出事的三个女学生都是那屋的,怕是不干净,要不给换一间。”
“不用,就住那吧!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我才不信呢!”玉秋笑着拉住了瞿主任的胳膊。
又提起沈小姐的那岔事儿,刘健仁面上很是不悦,瞿主任见状,马上改了口气,连连点头说:“大学嘛,不讲怪力乱神的那些话!来,我们去下面办一些简单的手续就可以了。”
“嗯,”玉秋答应着跟着瞿主任离开。
“怎么称呼?”瞿主任下楼时问玉秋。
“覃玉秋。”玉秋回答。
“哪个秦?秦始皇的秦?”瞿主任笑着,与玉秋僵硬地搭话。
“覃相鹂的那个覃。”玉秋回答说。
覃相鹂?瞿主任停住脚,侧头看向玉秋:“你认得她?”
“我是张甜甜的朋友,我当然认得她,”玉秋笑得狡黠,嘴角一挑露出两颗虎牙,眯着眼睛盯着瞿主任。
这小姑娘身上有股兽性,她盯着人的时候让瞿主任后背一阵一阵地生凉发毛,总害怕她要跳起来啃自己一口。张甜甜死得离奇、同屋的两个女生说疯就疯,此前刘校长也从来没说过家里有什么远房亲戚,这个覃玉秋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了。
306号房间很是邪门,跟它沾上边的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瞿主任不敢细想,他转过脑袋不再吭声,闷头一路把玉秋带回学生的档案室,慌手忙脚地拿了几张表递过去。
这个覃玉秋看着分明是个相貌秀美可爱的姑娘,瞿主任却不敢抬眼去细瞧,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盯着人时让人心里打怵得很。
桌上有其他学生的信息,玉秋东拼西凑地填好表格交给了姓瞿的主任,那位接过材料看也不看就装进了档案袋里,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玉秋:“这是306号的钥匙,那边是女生宿舍,我不方便。玉秋小姐,你要是之前跟张甜甜熟,应该认的路,你自己过去吧。”
他跟着还得想话应付他,不跟着倒是方便。玉秋满意地点点头,拿过钥匙就离开了瞿主任的办公室,径直朝着女生宿舍-倚梅楼走去。
306号房间里没有人,玉秋扭开锁进到屋里。临窗的两张床已经被清空,覃相鹂的东西却依然摆在屋子角落,书本、衣服整整齐齐地摞在床上,只留下窄窄的半边能让人侧着躺下。
“她也不嫌难受,”玉秋嘴里嘟囔着,坐在了沈小姐之前的那张床上,推开窗户让风灌进屋子里。自打入了夏,就是一天比一天热,玉秋坐了没一会儿,鼻尖儿上就已经冒出汗,她打算施个小法术让屋里凉快会儿,可口诀念了一半,就听见大门被“吱嘎”推开。
“唉呀!”门外的人惊叫一声,接着是“噼里啪啦”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玉秋迅速转过头看见门外的覃相鹂缩着肩膀,脚边是掉下来的书本和笔盒。
“你是?”覃相鹂没敢进屋,低软的声音打了个颤。
“我叫覃玉秋,刚转学来的。”玉秋说着站起身,笑盈盈地走向覃相鹂说:“往后我们就住一个屋了。”
“哦,”覃相鹂应了声,蹲下来去捡掉在地上的书本和笔盒,玉秋见到连忙也蹲下帮忙。两个人把书整好进到屋里,玉秋转身关门时听见覃相鹂问她:“你怎么这会儿转学过来啊?这学期都快结束了。”Χiυmъ.cοΜ
“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只能投奔亲戚。”玉秋笑着说:“刘校长是我家表亲的叔叔,所以让我过来读书。”
“刘校长是你叔叔,他怎么让你住这儿来了?”覃相鹂声音不高,说话慢吞吞的:“这房间不干净……”
“哪有不干净,我这个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啊!”玉秋笑着说。
听玉秋这样说,覃相鹂的眉头凑起来,她指一下对面张甜甜的床铺说:“你没有听人说过吗?这屋子里闹鬼,之前已经吓疯两个了。”
“要是真有鬼,你为什么还住这啊?我见你好端端的。”玉秋坐在了沈小姐的床上,看着覃相鹂坐到床边,背对窗户,怀里抱了一沓书。
半晌后,覃相鹂轻叹口气,侧过脸对玉秋说:“张甜甜死得可怜,免不了有些怨气,但她不是不分善恶的坏人,你只要心里不怕就好。”
“那按你的的说法,疯掉的两个岂不是恶有恶报?”玉秋往张甜甜的床上瞥了眼,再看向覃相鹂时只见她神色紧张,两个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没这样说沈小姐。”
“好吧,你没有。”玉秋歪头笑笑:“我认识刘玲,刘玲和张甜甜是好朋友,所以我也见过张甜甜一两次。老话说朋友的朋友也该是朋友,所以她不会害我的。”
“张甜甜的朋友……”覃相鹂嘴里嘟囔着一句,说着话站起身,走到玉秋面前低头看她。两个女孩就这么看着对方,好半天都没说话,最后还是玉秋先忍不住,她也站起来,伸手握住了覃相鹂的手说:“往后这屋里就咱俩,我们做朋友吧。”
覃相鹂想了片刻,慢吞吞地点了下头说:“好啊。”
“下午我们一块去买些书本衣服?”玉秋盛情地向覃相鹂发出邀请:“来的匆忙,我什么都没带呢!你帮我挑一挑?”
“好,”覃相鹂这一次的回答没有犹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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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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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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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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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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