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酒客,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否见识过风浪,全都被他的话头吸引住。
诸如“东郡太守被杀”,“汝南都尉战死”,发生在郡县长官身上的事,往往最能勾起大家的兴趣。
加上二锤子表演得生动形象,仿佛就是他亲自出场,领着一众义军完成造反大业。
正好,李常笑盘里的油渣吃完了。
他用手捻起花生米,把酥脆的外壳剥掉,放在嘴里嚼碎,之后才会去吃花生仁。
一时兴起,他用手蘸酒,浅浅画好舆图。wWW.ΧìǔΜЬ.CǒΜ
汝南、山阳、东郡。
他又用花生米当做士卒,到处路子,用以衡量双方兵力。
当花生米够多,桌上的酒液会被沥干,像是大汉朝廷布置的郡县力量,彻底被义军消灭。
李常笑神色一凝,陷入沉思。
铁官徒叛乱的背后,直指一项唤作“卒更”的徭役。
起义的原因,有相当一部分是铁官压迫过甚,可另外的原因,还得归咎于“富人可以资财抵”的规矩。
纵观古今,“不患寡而患不均”,一向是难以分辩的话题。
想到这,李常笑摇摇头。
却是夹起花生,把里面的酒液剔除。
“光靠一场小起义,想要动摇汉廷统治,还是想得简单的。”
“可若只是作为尝试,那就恰到好处,消耗了汉帝在民间的威望。”
“大秦的名号,经由义军扩散,必会对大汉产生些许冲击。这样一来,哪怕日后有什么大唐,大新,百姓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
又过了半晌。
花生米吃完了,酒也喝完了。
二锤子还在口吐飞沫,手里鼓囊囊的。
大多是酒客叫好,赏赐的银钱。
只从他那弯起的眉角来看,今日没有少赚。
李常笑起身,临走时也弹了一枚大钱,足有十文,博得了二锤子的感激。
他缓缓下楼,与掌柜的结清,徒步走出酒楼。
路过街市,又寻了一处卖面的摊子,正对酒楼的位置。
他时不时抬头看着酒楼,眼底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客官,您的二两面。”
伙计吆喝着,把热汤面呈上。
李常笑举起木箸,才刚刚夹起一两面。
这时,临街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十余名手执水火棍的差役,经由三面,朝酒楼飞奔。
头目一声令下,差役们如潮水涌入。
很快,酒楼里响起了声音,有冰火棍杖责,有哀嚎求饶,有鼓掌交好……
片刻之后,方才意气风发的二锤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被押着出来。
头目手中攥着一把铜钱,还有小粒碎银,面露嫌弃,默不作声地揣入衣袖。
“这点儿家当,也敢妄论国朝!”
酒客们随后走出,各自双手环抱,全是看戏的模样。
平日与二锤子交好的,倒是会惋惜几句。
“倒霉的家伙,好不容易赚了点,又没了。”
惋惜归惋惜,却没有担心二锤子出事。
说到底,他只是嘴碎了些,罪不至死,吃点苦头就又出来了。
像二锤子这种,时不时发些小财的,衙役们乐见如此,毕竟能平添些油水,贴补家用。
李常笑恰巧吃完了面,整理衣袖,再度走出。
“这人间百态,倒也有趣地紧。”
“平日里,还需多来几回。既不贪嘴,也不贪八卦,而是胸中蕴有一口正气。此等犯纪之徒,当需批判!”
心想着,李常笑的胸膛挺得更直了。
路过一家青楼,他按住下巴。
却是犹豫酒饱饭足后,要不要也进去批判一番。
很快,他转头又走开。
“日子还长,至少现在无意。或许日后,汴梁盛景,才子词赋可引我再来。”
“金樽清酒,十街词客。”
夕阳下,一江孤舟远远驶去。
建宁元年,十一月。
长安。
随着义军声势浩大,建宁帝也从中看出了些许疑窦。
明明只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便一朝举起兵器,却无法改易本质。
平叛大军征发数月,损失不少,却也未能彻底平息动乱。
义军中有高人!
想到这,建宁帝不由眯起眼。
“图谋我大汉,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两手伏于案前,面露思索。
这领兵的将领,又该是何人。
忽然间,一个人名映入脑袋,身经百战,老骥伏枥。
最重要的,派他出去,可谓一举两得。
……
半月后,凭从龙之功晋位的飞来侯李匡,卸去南卫将军一职,统帅冀州、青州、扬州这三州的兵马,前往平叛。
大军开拨,南卫将军换成了建宁帝的心腹。
加上早以投效的北卫将军,天子三卫中的两卫,回到建宁帝手中。
唯有大太监阴疑掌管的秘卫,尚且没有回归。
倒不是老奴才有反心,他曾纳首叩拜,愿意效忠。
建宁帝清楚这点,可帝王之心使然,由不得最精锐的天子秘卫假借他手,一直想着逼阴公公告老。
可对方身负从龙之功,建宁帝自恃身份,不愿意背上兔死狗烹的名声,暂且隐忍。
李匡出征,倒是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顺带敲打阴疑这老奴。
若后者是识相,也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三日,大太监阴疑自请告老。
建宁帝再三挽留,无果,只得应允。
他下旨厚赏阴疑,是一笔相当优厚的钱财,以及相当不错的虚职,足够安详晚年。
只是,事情又一次出乎建宁帝的意料。
时隔一月。
大太监阴疑离世,在自家的院子里。
仵作查验,是大限至极而死。
建宁帝略显惊讶,可心里的石头何尝不是落下。
这样死了也好,省得他还要担心,阴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布置后手。
愉悦之下,建宁帝大手一挥,破格对阴疑追封。
“怀恩伯”
纵观古今,对太监封爵还是头一遭。
朝臣们或多或少猜到内情,顾忌阴疑曾经秘卫首领的身份,还有就是不愿拂了陛下的面子,这道具有开创性的圣旨,在朝堂通过了。
……
建宁二年,三月。
李匡率部先后剿灭了四股义军,其中就包括起义的源头,山阳义军。
余下还有三路义军,分布七个郡县。
随着捷报频传,平定叛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长安,新野侯府。
地下宫殿。
王道左幽幽睁开眼,看着底下人递来的消息,却是没有多少意外。
“此战,倒是见证了汉廷衰落,还有民心可用。”
“接下来一步,是该收拢民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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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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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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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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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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