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夏仍是乐呵呵的,很好说话的样子:“明白,我们都明白,管事也辛苦,不好做。既然如此,不若这样,我们来都来了,今天就先把孩子领回去,砚呢,也先还给我们。等你们院长回来了,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再过来商量。”
面前的褚家主一脸敦厚,说出的话明明不合理,却让人不觉得违和,他这张脸有着极大的信服力,听得胖管事都有些傻眼:“褚家主,这不合规矩……这,欸,魏管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山羊胡瘦管事:“褚温和褚良本就不守规矩,这有何妨?让他们走!”
“魏管事,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他们这一走,等院长回来了,我们怎么跟他交代?”胖管事居中,两头转,急得一头汗,“褚季,你也劝劝弟弟。”
魏管事不耐:“褚家兄弟二人,不思进取,旁门左道,先是犯了书院门规,又不满判罚以至退学,传扬出去,还有哪家书院敢收他们。不用索管事你在这里充当好人,你看他们褚家有否领你的情?”
花连城冷声:“魏管事这话,是不是过了?”
褚夏接过:“是啊是啊,方才我好说歹说,不追究实情,也是为了给大家留一个体面,我们褚家儿郎到了外头,哪个不抢着要?做先生的,当面如此奚落学生,简直不堪为师,有辱斯文!”越说越气愤。
魏管事怒火直往皮上冲:“实情!你们褚家还想追究什么实情?那诗不是你们自己拿出来的,又说是二哥抄了三弟,说来说去,不都是你们褚家自己的事。闹成这样,还过来讨公道,真当我们院里差了你们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学生不成。”
此时,外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先生错了,这不止是褚家的事。”
方脸胖管事一抬头看见来人:“怎么又是你?我们书院已经不收你们武馆的霍菜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快走吧。”
武采踏进门,不顾自己沾了泥的鞋溅了议事厅的红毯一地,看得方脸胖管事眼皮又开始抽抽。
“我来,是因为那首诗,是我的。我问问,山月书院遇事便是没有任何查验,随意判罚的吗?”
武采的眼神和褚温对了对,视线上下扫了他,见他跪得端正,一时也没看出是哪里的伤。
不过褚温向来是能忍的性子,便是疼得厉害,他也能照常行走。在武馆里被她阿叔练得那般狠,也不曾听他抱怨过一句。
其余人的视线也都在这二人身上。
褚温很快起身,行礼后道:“诗是她的。”
山羊胡瘦管事冷笑:“呵,什么时候武馆的女娘也会写诗?”
“乘其四骐,四骐翼翼。
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金戈铁马,如震如怒。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武采慢悠悠背了出来,还拿出了三支快被磨薄了的旧竹简:“我背得没错吧?这里还有我先前修改过的草稿。哪位能做主的人,看看?”
褚夏先接了一支:“多谢。”
方脸胖管事也抓了两支,递了一支给不情不愿的魏管事。
魏管事捏着他的山羊胡,慢悠悠回忆道:“确实跟之前的字迹相类。”
“怎么样,信我了吧?”武采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我阿叔不喜我写诗,我又没忍住给褚温看了,硬塞给他,让他不说出去,褚温也不会招来这祸事。”
方脸胖管事眼珠子一转,率先喝道:“褚温,你果然不遵守门规,在院里读书,竟私自到武馆,与人私会,你可知错?”
武采:“你这个死胖子,胡说八道什么?一个先生随便就说出私会二字,这就是山月书院的水准?是你们书院武术教得太差,褚温学无可学,另投了阿叔这样一位名师。
我跟褚温是正儿八经的朋友,你们当着褚温家人面前都这样猖狂,那在他们家人看不见的时候,指不定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褚温性子这么老实,从来不曾说过你们一个字的不好。你们羞是不羞?枉为人师,还不许别人另投高明,无耻至极!”
粗褐小女娘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把方脸胖管事堵得脸红脖子粗。
山羊胡瘦管事:“这事已经数月有余,你恰巧在这时候突然闯进来,焉知不是与褚家合谋,为的是败坏山月书院的名声。”
褚煦君在这时,戴着帷幕,才自门外踏入:“败坏山月书院名声的人,怕是二位管事才对。”
两位管事看不见褚煦君的模样,只看身段和纤纤玉手都知道对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愣了片刻后,方脸胖管事开口:“小娘子,我们书院不接纳女客,还请你自重。”
“这位管事真如武娘子所言,污蔑之言张口就来。我只是进了山月书院,便成了不自重,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不是书院,而是别的什么地方。”褚煦君语气沉稳,“我只不过初到贵地,晃了一圈,便找到了诗的主人。
而当初书院,不辨青红皂白,不作任何核实,便随意定了我两位弟弟的错。这事,我阿父阿母慈善,不欲计较,没想到山月书院咄咄逼人,竟还不许人退学。看来今日这公道,便是我们褚家不想讨,也只能讨了。”
说完,她拿出准备好的纸张,放在了褚良面前:“会写吗?”
褚良很快明白点头:“阿姊放心,很快。”别的他不在行,说点大实话还不会吗?Χiυmъ.cοΜ
竹简刻字慢,但这纸可不同。书院的议事厅自然不能少了笔墨,褚良能在瞬间写出一沓。
两位管事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轻薄、柔软、麻色的方块物件,没忍住凑了过去。
褚良提笔就写:“兹有山月书院不公不义,因抄诗一事,不经查验判罚学生在前,不允学生退学在后。更贪墨学生束脩……”
两位管事还在震惊于这物件居然能做书写之用,然后才反应过来褚良写了什么。
褚煦君来到花连城身边,不怕事大:“良弟,你写好了,我们都跟着抄。这纸我还有的是,我们就贴遍这整座山,我不信山上山下就没有一个公正之人。我们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两位管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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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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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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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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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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