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里,贾铃音与穆松白几乎将整个南县翻了过来,便是义庄里那些存放尸体的棺椁都无一例外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不管如何寻找,始终没有下落。
原先贾铃音还会去张家安慰合欢,渐渐地,在合欢眼中的期盼一点一点被失望代替后,她便不敢去了。
她怕到最后连失望也没有,只剩下绝望。
另一边区家聪案也没有进展,区嫂来到县尉府讨要区家聪遗体。
穆松白见她短短几日双鬓便以发白,样貌也比先前略微苍老,斟酌片刻后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下葬那天南县下起了久违的雨,穆松白站在食为天二楼最大的包间窗户旁,遥遥地望着送葬队伍,忽地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是贾铃音。
她走在队伍做末尾,平时总是高高挺起的背脊此刻没了支撑似的软塌塌的。
穆松白的心瞬间就紧了起来,搭在窗户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穆大人今日也是为了张山兄弟而来的吗?”
夏长贵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想起,穆松白收敛住杂乱思绪,换上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转过身。
动作浅浅,眼神慵懒,却透露着叫人无法抵御的强势。
“我相信以夏掌柜的为人,必不会做违反律例的事。”
夏长贵扬起嘴角,心底那仅剩的担心也因为穆松白这番软话而消失,还以为多有本事,与前几任县尉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贾仵作也能像穆大人这般明是非,那前几日也不至于让旁人看了笑话。”
“今日我便是为了这事儿来的。”穆松白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夏长贵,“那日铃音回去之后我便严厉地训斥了她,她也知道错了,只是这小女儿家家的脸皮薄,便请我代她前来向夏掌柜说声抱歉,还望夏掌柜不要往心里去。”
“一点小误会罢了,说开便是。”夏长贵闻言哈哈大笑,余光不断打量着他,见他并未有其他举动后便话锋一转,道:“不过穆大人既然来了,那不如试试我们食为天新上的菜肴?”
“是那道炙羊肉吗。”穆松白修长食指摩挲着茶杯双臂,颇为遗憾道:“真是可惜了,我一吃羊肉便全身起疹子,夏掌柜的好意,恐怕我无福消受了。”
“哪里哪里,身体最重要,今日吃不得那便等以后,总有穆大人可以吃的。”夏长贵老奸巨猾,哪里不知道这是穆松白故意推脱。
不过他也没继续劝阻,毕竟穆松白来的时日尚短,他也不曾与穆松白接触,不知穆松白的后台背景如何。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自己不能吃归自己不能吃,穆松白也没忘记打包一份带走,美其名曰,带回去给县尉府其他人尝尝。
夏长贵先是一愣,而后乐呵呵地唤丁野去盛,中途还不忘叮嘱丁野,要盛一些肉质最为鲜美的。
丁野点头称是,走时却露出个意味深长得微笑。
回了县尉府,王武闻不惯羊肉味儿,总觉得不管怎么烹调都隐隐透着股子膻,贾铃音因着炙烤牛肉产生了阴影,对炙烤一类的东西都没有兴趣。
穆松白见状便给了伺候的下人,谁料下人才吃了一口便都吐了出来,“这肉怎的是酸的?”
若说夏季炎热肉质保存不当会便酸,可眼下这已经快要深秋了,更何况夏长贵在食为天红口白牙对着那许多食客保证的,羊肉是当天早上现场宰杀现场烹制的,如何会酸呢?
贾铃音突觉奇怪,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她走到那下人面前,轻轻捏了一小块丢进嘴里。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酸吧,也有一点,但好像又夹杂了其他味道,总之跟她以前吃过的所有羊肉比都不对。
王武这几日也在外头不停地寻找,现下得了空回来休息歇歇脚,想起方才路过食为天,明明不是午饭的时候,里头却依旧爆满,嘴上便泛了嘀咕:“看来这符咒还真有效,原先都要倒闭了的生意竟又好了起来,改日我也去问问夏长贵,请个镇宅庇佑家人的符咒回来。”
另一边,贾铃音对这炙烤羊肉起了疑心,她扭过头冲着开小差的王武朗声问道:“王武哥哥,你可还记得食为天是何时上这道菜的?”
王武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大约是三天前吧,好像就是铃音妹子你大闹食为天那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有,太有了。
张山失踪后食为天便出了炙烤羊肉,而这之后贾铃音与穆松白几乎将整个南县都要翻过来也没有半点儿张山的消息。ωωω.χΙυΜЬ.Cǒm
贾铃音甚至去问了打更的老齐,以及住在唯一一条出入南县路口的老周,他俩都说没见过不认识的人,就连运送货物的板车也没有见到过。
种种迹象无一不在告诉贾铃音,张山并未离开南县。
而所有可能都被她排除后,唯一剩下的不可能,便也就成了可能。
“不...不会吧?夏长贵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王武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
食人?
只是想想就感觉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夏长贵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而相比于王武的震惊,穆松白倒显得淡定许多:“魏晋南北朝时胡人侵入中原,将中原人称作两脚羊,白日杀之吃肉,入夜便淫之取乐。你说夏长贵杀了张山以他的肉烹煮为食物卖出去,可有证据?”
“我们始终找不到山二哥,这便是证据!”贾铃音握拳起身,眼中都快要蹦出火来。
“胡闹!”穆松白沉着脸呵斥,“我同你说过许多次,断案是要有证据的,不能你想什么便是什么,在荀玥那里吃过的亏难不成你都忘了吗?!”
“你少拿荀玥来压我!你既说要证据,那我问你,你认为夏长贵与此事无关,那你这番言论的证据又在哪里?!”
眼看这俩人又要吵起来,王武忙站到中间打着圆场。
不想他才说了一句话,这二人便默契地转过头看向他:“没你的事儿,你闭嘴!”
得,王武收了声,您二位都是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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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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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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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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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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