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白眼眸闪烁了几下,拿了张薄毯就要给她盖上,只是还未碰到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截了胡。
他顺着手臂望过去,是贾平安。
贾平安对他笑笑,压着嗓子道:“穆大人,还是我来吧。”
穆松白正欲张口,余光瞥见窗外人影闪过,再看向贾铃音时,她换了个方向,嘴里嘟哝着梦话,手中夹子却始终没有放下。
“大人,夜已经深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穆松白明白,这是贾平安再给他下逐客令。
他不再说话,径直回了医馆正对面的县尉府。
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穆松白便失了睡意顶着乌眼青拎着剑来到院中舞动着。
昨夜回来得晚,草草收拾几下才闭眼梦里便是铺天盖地的乌云,雷声伴随着哭嚎一下又一下直往耳朵里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便在此时出现。
她跪在地上,双手不断扒着泥土。
穆松白很想上去帮她,奈何脚下被无形锁链圈住动弹不得。
再之后,他从黑暗中睁开双眼,周身好似如同水洗过似的,汗水湿透了整件寝衣。
同样的梦,同样的人,自少时离家便一直折磨着他,这许多年来,穆松白用尽办法也没能看清梦里女子究竟是何人。
长叹口气,不想瞌睡虫也被这气赶跑,索性下了床,拎着剑往院子里去。
边走,边腹诽,姑姑的气应该消了吧,也不知何时才能将他召回去。
天彻底大亮后县尉府门前的长街便喧闹起来,孩童玩闹声,与摊贩的讨价还价声,以及偶尔路过的哒哒马蹄声,这些从前听不到的声音如今成了穆松白的生活。
也就在这样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今日才新婚的张山回了县尉府。
他的住处与王武家相隔不远,昨夜穆松白从他门前路过,虽未说明为了何事,不过机智如张山,结合前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长街乞丐撞人事件,很容易便猜到是又出了案子。
合欢知他一心挂念着案子,便十分通情达理地亲自将他送到县尉府门口。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在那一瞬间,张山连他俩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因此当张山和穆松白同时跨进医馆的时候,贾铃音连看都没看他俩,直到送走了病人,才将昨夜发现在他俩面前展开。
俩人不约而同凑过去,第一张纸上画着一只圆润通体乌黑的虫子。
“这是它喝足了血之后的状态,就是那夜我们在区家聪身上看见的那样。”
第二张,是贾铃音从盒子里夹出来,干瘪瘪得样子。
“这个是没有喝血的样子,很瘦,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第三张,是虫子微微抬头的样子。
“我观察了一下,它没有鼻子眼睛,却意外地对血的味道很敏感,我只不过滴了一滴,它便能精准地对准我手的位置。”
第四张,是死掉后的虫子,缩成一团皱巴巴的,要比活着的时候明显小了一半。
第五张则是被切开的样子,横截面清晰可见,虫身除了黑漆漆的肉便再无其他。
如此特殊的构造,饶是见多识广的穆松白也深感新奇。
看到最后,贾铃音伸出手按在第一张纸上,神神秘秘地冲着张山和穆松白开了赌局:“你们猜,这是什么虫子,猜中有奖励哦~”
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这样的虫子树林里多的是,又如何能猜得到。
见他二人始终掏不出答案,贾铃音眨了一眨眼睛,接着看向穆松白,再一次眨了一眨,“那我换一种问法,猜猜这只虫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药引?”
处在医馆,很难不往这上面想。
哪只贾铃音却竖起手指晃了晃,凑过来像小时候说鬼故事那样神神叨叨地:“告诉你们吧,这是来自苗疆的蛊虫。”
苗疆与南县相距数千里,那里的蛊虫如何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消失数月的区家聪身上?
贾铃音卷起虫子画像,费劲巴拉地解释:“也不能说是苗疆蛊虫,但是它又与苗疆蛊虫同宗,据我的猜测,应该是在苗疆蛊虫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制成的,只是它的具体效用我暂时还没有研究出来。”琇書網
“若是能再有一只,也许就能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还要再来一只?”穆松白接过话茬,毫不客气地打断,“这一只便能要人性命,再来一只你怕是不要活了。”
闻言,贾铃音“嘁”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我辛苦那么久给你找线索,不鼓励也就罢了,还打击我。”
穆松白自知失言,眼神飘向其他地方,恰好此时王武走了进来,向他行了个抱拳礼,道:“穆大人,食为天的老板回来了。”
“怎么,你们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现吗?”贾铃音从屏风后头钻了出来,看好戏似地瞥了瞥穆松白。
穆松白扭过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昨夜他去了之后才知王武所谓的邻居是个痴儿,平日里便神叨叨的,尽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见了穆松白,竟还要拉着他一起去钻才挖的狗洞。
不过好在看见此事的也不止这痴儿一个,食为天的老板也在几日前看见过,不巧的是昨夜那老板正好去了邻县采购山货,要今日一早才回来。
这不,老板才进了门,王武便迫不及待地过来禀报了。
贾铃音难得看见穆松白吃瘪,忍住汹涌的笑意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假意安慰道:“查案嘛,哪能一帆风顺,大人要想开些,可不要钻牛角尖。”
穆松白渐渐眯起双眼,周遭气压瞬间便冷了下去。
张山见势不对,慌忙拉了贾铃音往外走,美其名曰,去小树林找黑虫。
一时间,医馆内只剩下个冷脸县尉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状况的王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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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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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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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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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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