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
安笙睁着眼睛又静静躺了片刻,没动,脑子里慢慢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薄景遇跟自己在阳台上的那番对话,一点点复苏。
安笙忽地身体一颤,脸上闪过一抹惊悸之色,旋即又皱紧了眉头。
那也是一场梦吗?
安笙无意识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她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去想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荒唐了。
“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敲门。
“笙笙,醒了没有?”外头响起母亲小心的声音。
安笙神游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目光转向房门的方向,顿了片刻,张嘴应道:“醒了。”
忽然想到今天不是周末,还要去学校上班。
赶紧地,她摸过手机来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将近十点,早上大课都已经过去两节半了,顿时急了,忙掀被子就要下床。
林敏姝开门走进来,看见她动作迅猛地往床下跳,惊吓道:“你慢点儿!”
“我上班要迟到了。”
安笙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浴室去洗漱。
林敏姝拉住她,“你别着急,景遇早上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等你孕吐好些了,咱们再回去上班。”
安笙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忽转身走回床头拿手机给薄景遇打电话。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低缓温和,安笙没由来眼睛一热,要问的话涌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无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那边的薄景遇应该是在开会,他说了句“暂停一下,稍等”,然后是起身的动静和脚步声。
安笙听着手机里的动静,眼眶发潮,使劲儿眨巴了两下,嘴唇嗫嚅终于问出口,“阿遇,昨天晚上……在阳台上,你有没有对我说什么?”
那边的薄景遇走到落地窗前,轻拧着眉头微顿一下,尔后给出肯定的答复,“安安,那些不是你的梦,是真的。”
安笙听着他的声音,捏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连着呼吸都带上了颤意,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那边也跟着默了一会儿,两头都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
“安安,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薄景遇还用昨天的保证做结尾。
安笙平静下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以前的事,你也不清楚?”
那边几不可查地停了半秒,回答说:“不清楚。”
安笙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轻轻地问:“跟你妈妈有关系,对吗?”
“是。”
薄景遇很迅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丝毫隐瞒。
安笙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片段,女人的辱骂,撕打,母亲后脑勺上那块疤……
她心口忽然压来一块大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说不出的难受。
“阿遇……”再出口,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这几天你先不要回家好不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薄景遇闻言,猛地攥紧手机,手指骨节捏到泛白,心头闷疼不已。
他缓了片刻,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说“好”,又道,“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已经打电话给张院长帮你请过假了,你不要担心工作的事情,也不要多想,其它的……等我……”
好半晌,他听见那头安笙轻轻“嗯”了一声,乖乖巧巧的。
薄景遇听着,却是心疼的格外厉害。
他站在落地窗前,视线缥缈地落在窗外,等那头挂上电话,忍不住握紧拳头抵在心口使劲儿按了两下,眉头不知不觉,已经紧皱成一团,眸子却越发的沉静冷硬。
现在,他需要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一个能让安笙相信的谎言,将过往那些不堪的,残忍的东西都掩埋。m.xiumb.com
薄景遇并没有完全听安笙的话,不回家,而是回去的很晚。
每天等她入睡之后,他才悄悄走进卧室,躺上床把人轻轻搂进怀里,再在怀里的人醒来之前起身离去。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只有这一时半刻,心才终于踏实。
母亲那边安静下来,薄景遇却不敢掉以轻心。
以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即使自己把话说得那样决绝,她应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现在完全是在赌,赌她会不会为了自己选择沉默,所以那天那番话说得又硬又软,他在算计一个母亲的舐犊之情。
等了几天,那边忽然来了电话。
他妈的语气很平静,说,“阿遇,你来一趟,妈妈想跟你在一起当面谈一谈。”
她说完深沉地叹息一声,像是在妥协。
薄景遇盯在文件上的目光顿了几秒,轻轻颔首:“好,我这两天过去。”
那头江明月又说:“订好机票把时间发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薄景遇拒绝的直接。
“我要去!”那头微微抬高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生气,突如其来。
薄景遇不欲在这些小事上跟母亲计较,更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只妥协说一声“好”。
沈文川敲门进来,他适时挂断电话,吩咐道:“把这几天的行程调整一下,不重要的事都推掉,空出两天时间,再给我订一张去惠灵顿的机票。”
沈文川答应下来,出去之后,查了一下他这几天的行程表,给他订了第二天中午的十一点半的航班。
订完后,薄景遇问他要了航班信息的截图,然后转手发给了母亲。
但除了那些有心之人,谁又知道,这是一个让他悔不当初的举动。
他对家人的戒心到底是太低了,也太高估了江明月对他的舐犊之情。
他算计他母亲的同时,他母亲同样也在算计他。
他没有跟安笙说自己要去惠灵顿见母亲的事,打算跟母亲谈一谈之后,就直接又飞回来,第二天晚上,他就能回家去。
只是,他又怎么能料到,当他在机场踏上飞往惠灵顿的航班时,有一架私人专机也从惠灵顿的停机场缓缓滑出跑道,飞上万里的高空。
是以,薄景遇风尘仆仆十几个小时,当飞机降落在惠灵顿后,他面对的却只有人去楼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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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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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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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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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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