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姓韩名义,自幼家父教导不忘祖宗之国,遂邀好汉上千,数十年来常与鞑子作对,”那老者傲然说道,“十余年之前,军中出了几个奸细,小老儿只得自断腿,假意为贼人所掳,这才骗过鞑子留下这性命。这些年以来,咱们虽无法与鞑子真刀真枪拼杀,但如今上千人马,又有各家隐藏,还有打入鞑子军中为军官者,如此才保留了几分火种。如今鞑子势弱,而天朝强盛,如若能得王师策应,我等今夜便可起事,无论纵火杀敌,咱们绝不害怕。”
他短短几句话,卫央却听出数十年来在血腥之中打滚的万千好汉前赴后继的英勇。
“既是卫小郎,咱们不必隐瞒,我儿,取名册过来,”韩义肃然道,“数十年浴血奋战,所留下的好汉,无一不是学祖宗文艺,常怀东归之心的英雄,他们都在一个花名册里。”
而后,他竟又从腿上羊毛里头翻出十余张羊皮,那青年妇人忙去灶下,竟取出黄米米粥一碗。m.χIùmЬ.CǒM
将米粥敷上羊皮,渐渐显示出几张地图。
还有几张记载着察合台以东广阔地方的军力配备、辎重来源,以及城镇之中有哪些可突袭的破绽。
这一份礼物重如泰山,卫央拿来细细观摩。
韩氏三代俱是有勇有谋之人,且还是饱读诗书之人。
那地图上的文字既不是汉字,也不是察合台文字。
那是梅花篆字。
“小官人,这是咱们北庭汉家郎名册,三千户,俱写在上头。”韩阙自后头黑暗的屋内出来,手捧一卷羊皮,眼神既有些欣喜,也多有忐忑。
他不知中原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去处,只知道祖父说那是最该魂牵梦绕的地方。
可他们归去,中原能容乎?
卫央没有接名单,他考虑了一下慨然允诺道:“此事,我既暂且无法分神,也不好亲办。韩大哥,你有没有法子随我离开这?我送你到吐鲁番,而后,你持我信物,去哈密见到郡主,将此地事情细细说给她听,我和她是心意一致的朋友。”
韩阙啊的一声,惊喜地说道:“我,我能去么?”
“必然能,大漠八十载风霜,消磨不去韩氏一门东归之心,这何等慷慨豪迈?若你们不能去,还有谁配进玉门?”卫央嘱咐道,“你若是能去,见了小郡主,她若问起我来,你只回复说,卫央之心,要重筑北庭大都护府,她便什么就都明白了。”
韩阙喜不自胜,竟有些手足无措。
卫央笑问道:“老丈为何信任我?”
“哈哈,老汉这双眼,可是出了名的见人而不忘记。北庭所有的汉人,老汉都见过,都知道,都明白心意。小官人入城,老汉一看便知不是北庭的少年,有见小官人目视鞑子军,竟有斩杀用意,再得知竟是卫小郎君,那自然毫无疑心。”韩老丈笑道。
正说笑,门外砰的一声,有人自外头跳进门来。
卫央当即起身,不等他拔剑,便听一个人低笑,道:“痛快,痛快,那厮总算被咱们杀了,刘家妹子可不用去伺候那畜生一夜了。”
又有一人道:“然而,此事必为鞑子军头所知,咱们须做好与他们拼死一战之心。”
说着话,两人推门而入,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那年长的青年腰里别着一把弯刀,形容极剽悍。
年轻些的进门,目光当即向那年轻妇人瞧去,手里摆着个钗子道:“琳娘,瞧我给你带回来什么礼物。”
这时,两人看到正对门端坐着个少年。
两人大吃一惊,一起拔出刀子,原来那青年的弯刀藏在袖子里。
以他们瞧来,那少年大约有十五六的年纪,肌肤白皙,双目湛湛有神,背负一把钢铁剑,自有一番威势在身。
细看之,那厮一张国字脸,两条卧蚕眉,眉下双目先不见形状,只见其凌厉,他背着一把长剑,又彷佛长剑是他自家一般,虽显得尤其矮了些许,大约有四尺有余五尺不到的身高,其状如独狼猛虎。
“这是谁?”两人齐声喝道。
韩老丈笑道:“李家大郎,你每日赞叹的少年英豪就在当面,岂可不识得?”
年长青年愣了下,继而大喜道:“原来是天朝来人了!”
年轻的青年扔掉弯刀,当先先将那钗子塞给妇人,然后忙在袄上擦两下双手,大跨步一个长拜,惊喜道:“竟然是我汉家的英豪,你就是哈密卫小郎么?果真是,真是,”他斟酌好久,才惊叹,“真是天朝气度,将满北庭的好汉都比下去了。”
然后雀跃道:“郎君可要收复龙庭?我这就去集合人手,咱们今夜便放手大杀,嘿!”
卫央目视那韩阙,韩阙微笑道:“他们可不是旁人,李家郎,乃咱们义军一等一的好手,杀敌从来不怕死,他带着义军暗杀队伍,杀得鞑子今日不敢再在咱们汉家女儿出嫁前夜敢叫她们去侍奉的。叫他李不胡,他父亲至死不肯改汉名,父子两人无不是响当当的铁骨头。”
“那是了不起的好汉,且容我拜见。”卫央以正礼拜谒。
李不胡连忙跪倒还礼,擦一把眼泪,笑嘻嘻说道:“这算得了什么,比起卫小郎君破鞑子联军,斩敌酋臂膀,小人惭愧之至。”
卫央道:“李大哥才是英雄好汉。”
韩礼指着另一个青年说道:“这是舍妹的夫婿,自小孤身一人,乃是咱们义军的军头,手底下也有三五个鞑子兵的脑袋。”
“我叫张小诚,小郎君,咱们果真要收复龙庭么?”青年盘腿坐下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上头依旧要涂抹米汤才可见文字,他说道,“那可要尽快,我们今日探听到一个消息,叶尔羌汗国之西北,新近崛起了一个什么党项部落,大约有五八千人,人人骁勇善战,据说首领还是个女子,她派人到了察合台的汗城,又派使者去吐鲁番汗城,大约是要联合这些人了,另外,瓦剌人也与察合台汗签订了什么协议,似乎要与鞑靼人商量撤兵,我瞧着他们恐怕要打咱们大明去的。”
哦?
党项人成军?
“那个女首领,叫,”卫央想了许久才想起,“似乎叫什么高娘子?”
“是是是,就是这个名,听说……咦?”张小诚惊道,“人都说,那娘子也曾被小郎君算计过,小郎君怎么忘记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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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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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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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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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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