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别失八里,自不复盛唐气象,甚至连察合台重镇也算不上了。
卫央黄昏入此城,满目是军卒,押运着大车骡马逶迤往西而去。
城中有长者,见卫央呆呆站在路边,又见他一身汉装,忙一手拽之,走到一边才以不甚清楚的汉话责之,道:“少年郎,何敢如此的大胆?王汗的车队你也敢拦?”
卫央叉手道:“老丈有礼了。”
长者道:“是我汉家少年,你自何处来?”
卫央道:“自吐鲁番来。”
长者顿时神色不快,冷淡道:“哦,原是马黑麻的人。”
卫央轻笑道:“我与他可是生死之敌!”
长者神色一喜,但又不相信,警惕道:“何以证明?”
卫央道:“有马黑麻一臂,有其麾下百人之首,有其丈人火儿者性命,如此可证否?”
长者大吃一惊,当即拽卫央穿街走巷,实际上不过是黄泥屋百千座罢。
一时到一处荒凉偏僻院落,视之,毫无中原气象。
但在窗台上,有黄泥版一副,门槛上且有儿童两三,均不过总角之年龄的。
长者掩上大门惊喜道:“莫不是哈密卫小郎乎?”
卫央失笑道:“我的名声竟传到此处了么?”
“那是,”长者惊喜道,“真是卫小郎?汉家天子可好?今是何年矣?”
这就让卫央吃惊了。
他见多了城头汉儿说胡语,见惯了汉家少年拜贼酋,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发老者,见了汉家少年竟扯着问汉天子如何者。
这委实可敬。
卫央并不十分放心,将长剑悬在左边,又捏着袖口,待准备妥当,才整顿衣衫,理起鬓角,将已垂肩长发扎个发髻,后退三步,以揖礼长长拜见,口称:“劳长者动问,如今中原乃成治天子当朝,岁曰成治三十二年,依旧用太宗永乐皇帝年历。”
这可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卫央原本不知道,在哈密一年,他才了解到“年历”这个东西有多么要紧。这是天朝规矩行之四海的重要依据,更是中华文明辐射范围的有力证明。
若中原王朝强大,四海皆行天朝法。
这年历自也是天朝年历,若有不遵照天朝年历者,以太宗永乐皇帝时规矩,那是要发兵荡平一国,男子充奴隶,女子没教坊司的大事情。
老者掐指一算蓦然垂泪道:“老汉是太宗皇帝永乐二十二年秋,被鞑子掳掠出国,时年方五六岁。不意至今已将近八十载,”而后振奋道,“天朝可是要收复北廷?”
卫央心中怜悯,但也敬佩其人心意,八十载不忘祖宗,还是在敌国。
这样的人……
“不该让他失望。”卫央遂说道,“不错,忠顺王已备精兵十万,意图先收复吐鲁番,再取亦力把里,我乃是哨官。”xiumb.com
老者大喜道:“原来是这样,”然后微笑道,“小官人可不必隐瞒,老夫是知道的,哈密卫小郎,擒鞑子首领,斩马黑麻的胳膊,咱们北廷汉人面上不敢喜悦,心里可高兴地很。”而后又说道,“只是十万精兵怕是不够的,满速儿征服了叶尔羌北边,又添骑军数万,他虽将北廷财富掠夺一空,试图在什么河北之地再设立汗城,但你也瞧到了,北廷鞑子越发多了,要攻打这里,恐怕瓦剌人鞑靼人都会来帮鞑子,须仔细叫他们合围。”
然后放下手中手杖,也整理衣服,工工整整地以汉家礼节拜见,一边欣喜道:“可把王师盼来了,”一边又叮嘱,“小官人可要尽快返回,把这里的军情详详细细地给咱们王师说好。”
但他同时又说道:“只是也不必太过担心,北庭城,有咱们汉家儿郎上万,附近的村落,也可联络起数钱壮丁,咱们不怕死,只怕天朝将咱们都忘了。”
卫央心中蓦然一热,当即道:“忘不了的,咱们还要重筑北庭,再折北庭大都护府,此事我定于王爷面前详说清楚。”
但他也提醒:“此事须不可声张,各位忍辱负重七十余载,决不可在咱们天兵到来之前,眼瞧着东天之上第一缕紫霞升腾而舍却性命。”
正说到此处,门内走出两个青年,两人正礼拜见。
老者道:“此乃老汉之孙,姓名不敢有污足下尊听,他们汉家名儿,一个叫韩阙,一个叫韩礼,叫他们韩大韩二便是。”
卫央又作揖,口称道:“两位壮士有礼。”
韩阙道:“既是大名鼎鼎的卫小郎,咱们敢请托付一事。”乃引卫央入户,舍内有三五人,一个瘫坐毛皮上的老者,大约五六十岁模样,还有个眇目老妇,年岁与他相等。
其下还有三个年轻女子,两个风沙满面,自是察合台女子,另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却梳着中原女子发式,腿上放着一把羊毛,她正在纺织。
卫央先向长者行礼,那老者挣扎着坐起,惊奇地看着卫央,而后端端正正跪坐在地,双手手心向上放在地上,直直地拜将下去以额头触手才够。
卫央也即以同等礼节回报,等他起身时才见韩阙韩礼在老者身后也拜服了下去。
“他是老汉独子,那是他浑家,这两个,是孙媳。”韩老丈坐在右侧,邀请卫央上座,笑道,“她们虽是蒙人,但家国仇恨,俱与她们无干,她们只是察合台的可怜女子。”
“那肯定,何况,入华夏则华夏之,既是我汉家子婿,自是汉家之人,何况,忠顺王祖先也是蒙人。”卫央道,“请长者上座,我自奉陪于侧。”
韩老丈只是不肯,卫央实在推托不过,只好在门口脱靴,告罪后才坐在上首,他颇懂礼仪,见屋内无桌椅遂以跪坐待之。
那年轻汉家妇人又来拜见,她笑容既真切又迷茫,既欢喜又恐惧。
卫央知道她们的恐慌,于是用察合台语说道:“你们不必怕,在察合台你们是穷人家女子,家国仇恨俱与你们无干,你们也是被剥削的苦人。待归入天朝,你们可自在做工,可自由务农,可相夫教子,可养马劈柴,今日之苦难,往后绝不会再有。”
韩氏俱惊道:“小官人怎会说鞑子话?”
“我在吐鲁番行走两年,为杀敌报仇,自当学他们的语言。”卫央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实乃鞑子太过下作,杀我村中人,我必以其血报仇,百倍取其首级,祭奠我村人。”
韩老丈叹道:“为两村之人,两年来行走与敌国,卫小郎名不虚传。既如此,咱们也就放心了,我儿,你当好生禀报,咱们拜谒祖宗陵寝之日,不远矣!”
卫央温和道:“比之诸位深陷敌国七十余载不忘祖国我所做能算得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从笑傲江湖到大明国师更新,第二百四十一章 卫郎之名,远播北庭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