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陆永川站得笔直,一脸正气。
曹正淳站在他身后,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撺掇陆永川来请王爷是他的主意,但是作为一个好人,他的良心还是有点痛的,没看丫头们都在屋子外头站着么,王爷难得近一次女色,坏人好事,遭天谴啊。
陆永川只觉背后曹正淳目光凿凿,回头看去,曹正淳就对他嘿嘿一笑。陆永川眉头微拧,不就是来通禀一声么,曹正淳那家伙一脸不可言说是什么鬼,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贴身跟着王爷的还不清楚?王爷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和尚了,更别说会为了女色耽误正事了。
两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两个忙都站整齐了,躬身问好,“王爷。”
“人在哪?”燕王一眼看见自己两个得力属下都站在门口,要是往日他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通禀而已,用得着两人亲自出动?但是现在,从尴尬中脱身的燕王看着他俩觉得很是亲切。
咦?王爷这语气不对啊,怎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曹正淳偷偷看燕王神色,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但是衣裳是换了的,发冠也不是昨天那顶了。曹正淳心里就嘿嘿嘿了。
“属下让刘玉在码头上等着,并不曾让他上船,”陆永川很是了解燕王的行事作风,就让前来请罪的漕帮副帮主刘玉在码头上晾着。
果然燕王赞许的点了头,“叫他到偏厅等着。”燕王殿下决定先吃一顿饭压压惊,再去见刘玉。
“是,”陆永川应诺,侧脸对曹正淳挑了挑眉,意思是看王爷还是王爷。
曹正淳淡定得很,呵呵,天真,年轻人你对妖姬一无所知。
那漕帮的副帮主刘玉在偏厅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屁股下的垫子铺得软,他却跟针扎似的,没片刻就要挪一挪,越是揣测燕王的心思,就越是心凉。任是谁,被人刺杀,恐怕也很难与杀手善了吧。尤其是听闻了燕王杀降的手段之后,刘玉更是火烧了屁股,早早就在徐州码头等着燕王靠岸了。他得来负荆请罪啊。Χiυmъ.cοΜ
刘玉越来越坐立难安的时候,陆永川终于来了,清淡一笑,“刘副帮主,这边请。”
“多谢陆统领,”刘玉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跟上去,他身后还跟了一串抬着赔罪礼物的帮众,非常的有诚意了。
宽敞的明堂里,灯火亮如白昼,刘玉一眼就看见那个闲坐喝茶的男人。锦衣玉带,头勒金冠,俊眼修眉,肤白如玉,完全是个贵公子模样。
然一想到燕王毫不留情杀了两百俘虏的手段,刘玉心中一寒,不敢轻忽,规规矩矩走到近前,抱拳道,“小人是漕帮副帮主刘玉,拜见燕王殿下。”
“坐,”燕王这才正眼看刘玉。刘玉是个精瘦的汉子,看模样三十多岁,双目有神,下盘稳健,尤其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刘玉并不敢托大坐下,忙低头请罪,“小人贸然求见,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朱富贵所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受其蒙蔽的帮众们却是不知情的,还请王爷明鉴。”
自从朱老帮主去世,传位给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朱富贵,漕帮就已经人心不聚了。漕帮帮主之下还有三个副帮主,谁都想当老大,放朱富贵在帮主之位坐着,不过是三个副帮主之间相互制衡罢了。谁想得到那窝窝囊囊的朱富贵居然闷声不响就干了一票大的呢。刘玉的地盘就在徐州,朱富贵竟然在他地盘上动的手,不用想就是打算叫他背锅了,只不知孙虎和马常有没有插手。
“哦,”燕王还以为刘玉前来是为自己开脱的,竟然以为推出一个朱富贵就能了解么?
刘玉看燕王神色淡淡,也知道自己得拿出诚意来了,“朱富贵的党羽,小人已全部抓获,压在码头待罪,还请王爷示下。”刘玉这话是把自己放到了燕王属下的位置了,委婉地表示了投靠的意思。
“刘副帮主处理帮务,本王不便插手,”燕王对此兴趣缺缺,靠着一帮乌合之众的证词,他是难以搬倒幕后之人的,不如剿了干净。
“王爷,小人还在朱富贵家中找到了一些书信。”刘玉掌心有些冒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呈给一旁的陆永川。
陆永川看了燕王一眼,得到示意这才接过匣子检查了一番,递给燕王。
燕王打开一封信看了眼落款,这才对刘玉有了点兴趣,“刘副帮主请坐。”
刘玉看燕王随手把信扔回了匣子里,还以为不够打动燕王,听了这话,提起的心就落了一半,“多谢王爷赐坐。”
燕王在见客的时候,阿福也不闲着,她才从连翘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又病了一场,还是燕王照顾的她。心里的滋味真是吃了蜜一样甜,就算因为病刚好,只能又喝白粥,也觉得粥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已经到了徐州?”喝完了粥,阿福才想起来问问他们到了哪。听连翘回答说是徐州,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其实她就知道徐州有一道很好吃的点心蜜三刀,青河哥哥给她带过。至于徐州在哪她是搞不明白的。
她就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看,她们的船靠在码头上,往船下看,却不是扬州码头那样的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原是被一群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围住了,还有一群被绳子锁起来的,跪在码头上的人。
“姑娘你身子刚好,莫要受了凉,”连翘站在阿福身后也看到了码头上的场景,担忧小姑娘被吓到,委婉提醒她关窗。
阿福看到那些跟刺客打扮类似的黑衣人,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忙关了窗,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危及朱公子的安危?
“姑娘放心,是漕帮来向王爷请罪了,”连翘笑着安慰阿福。一旁淡竹也笑道:“姑娘是没见着他们那副帮主,在陆大人跟前点头哈腰的,别提有多狗腿了。”
阿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王府侍女,还以为和翠眉一样清高自持,没想到跟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就算还不熟悉,也没有不愉快的。她听了两人的话,也笑了,“我是成了惊弓之鸟了,看见差不多的打扮,就心慌。”
“姑娘不要担心,有王爷在呢,”淡竹扶着阿福往罗汉榻上坐了,揭开一个攒盒,“姑娘可要尝尝这徐州的蜜三刀,王爷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呢。”
攒盒里不止是是蜜三刀,阿福认出来还有她吃过的小儿酥糖、桂花酥糖,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阿福嘴角含笑,道了谢,用小银筷夹起一块最喜欢的蜜三刀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大概是今日刚出炉新鲜着,远比她曾经吃过的更香软甜蜜。
淡竹和连翘看她吃得香甜,也都微笑起来,目光一碰,又各自散开了。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连翘看阿福只吃了一块蜜三刀就放下了,贴心的递上一杯解腻的清茶,“王爷就在下面呢。”
外面都是生人,朱公子又是去见什么漕帮帮主了,她出去逛什么?阿福微微笑着拒绝了,“我还是在屋子里打络子吧,可惜给王爷打的扇套都落在那艘船上了。”
“船上没有线,”淡竹自告奋勇,“奴婢这就给姑娘买去,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既然没有线就罢了,”阿福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她摇头,“码头上还乱着,不急不急。”妈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不明白这两个丫头的路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老老实实窝着也是无聊的,阿福发了会儿呆,忽然听到安静的码头上嘈杂起来了,又忍不住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去看,原来是码头上的人开始散了。从她们的船上下去一行人,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青色的布袍,一个劲装打扮,腰配绣金线的腰刀,是昨晚见的王府侍卫的打扮,不过看起来职位更高。
她正看得认真,那被她盯着的人若有所觉地往上看来,吓得她赶紧躲了,嚇,好敏锐!
好像是有人看他,陆永川收回视线,笑着对刘玉道,“刘帮主慢走。”
刘帮主,少了一个副就是不一样。刘玉脸上带笑,比起之前已经轻松了很多,甚至有些红光满面了,笑呵呵地,“陆大人留步。”
陆永川也没打算十里相送就站住了,他有些在意刚才的目光,似乎是从王爷的房间那个方向来的。他原本有些不解,王爷为什么要刘玉打捞沉了的楼船,现在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春光融融,阿福趴在被暖阳照着的窗上,看见紫嫣姑娘抿着唇回来,又看见含烟姑娘穿着一身见客的新衣裳,被刘婆婆扶着出院子去了。
她嘴里含着一块偷偷藏下来的窝丝糖慢慢舔着,含糊不清地对阿芙说:“阿芙快看,含烟姑娘出去了!”
屋子里,阿芙正抱着一张月琴练曲,弹得断断续续地,听见阿福的话甚是惊讶:“这回的客人这么挑?”
“是啊是啊,好挑啊,”阿福点头如捣蒜,耳朵上的小坠珠也跟着乱晃,好不活泼,“不过含烟姑娘一定能把客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含烟姑娘是院子里长得最美的姑娘了,妈妈一直把她藏着,就等着一鸣惊人呢,阿福觉得再挑的客人也要折服在含烟姑娘的石榴裙下。
阿芙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泄气地拨了拨月琴的弦,听说这回的客人可是连知府家的公子都要捧着的贵客,含烟算是攀上了高枝了。也不知道自己及笄以后能不能遇上这样的客人呢?
要是自己再长几岁就好了,含烟又算什么?阿芙再弹起月琴,琴声嘈嘈,她自己听了都厌烦,眉头一蹙,喊阿福:“你还不来练曲,仔细妈妈罚你坐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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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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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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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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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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