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馆的周一,白钧言在家休息,点外卖,颓唐地躺在床上看手机,没有去碰工作。
明明是他让对方失恋了,却搞得自己好像也失恋了一样,下楼拿个外卖,都害怕碰上来要说法的“前男友”。
吃完外卖,白钧言还老老实实地做了垃圾分类。
明明应该告诉任昭这件事的,告诉他自己报复了渣男,白钧言却没有胆量,他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不厚道,是不能给任昭讲的。
一天漫长得可怕。
而李赫顶着宿醉去上班,心不在焉地开会、批文件。
方秘书用手指在眼睛画圈圈,提醒他:“小赫,眼睛肿的。”
“……我用了薰衣草味的蒸汽眼罩,有点过敏。”他回答。
昨天白天怀疑要失去他,结果晚上一个电话,就真的失去他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这时候却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想、那么说,一说出口便一语成谶。
方秘书猜他可能真是失恋了,就算没去调查,也能从他失魂落魄的眼神里猜到一切。
他叹息,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道:“你爸爸和你妈妈都要来上海了,霍女士是今晚到,李董是后天到。”
李赫抬起头:“我爸也要来么。”
方秘书点头,是霍敏说,太久不见,想要一家三口团聚一下,吃顿便饭。虽他心有不解,因为这对夫妻一年就见这么一两次,却还是联系了在青岛老家的李辉,请他来一趟上海,理由是五月底给儿子过生日。
李赫想办法让眼睛消肿,晚上去机场接了霍敏。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了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见到儿子,她第一句话是:“怎么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了?加班了?”
李赫“嗯”了一声:“工作忙了。”
“哎呀,你那么认真做什么,”霍敏一听也气,因为李赫为李辉的事业在操劳,说,“随便弄一弄,把事情都交给方秘书,他比你有经验,把自己搞成这样,人都瘦了,你要是觉得在你爸公司干的不顺心了,要不,就做完这个季度,我让他重新去找个CEO……”
霍敏心情很矛盾的,一方面想要李赫事业做得好、做得漂亮,让李辉哑口无言,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辛苦。
现在一看李赫憔悴的样子,什么望子成龙都丢一边去了,她不想去管李辉怎么想了。
李赫摇头说不觉得辛苦,上了车才问她:“不是说月底来么,怎么今天就到了。”
“哦,是之前上海有家美术馆的人来借画,跟我说画刚刚送到了,送进馆内了,下个月才展出,不过已经给了我邀请函,就提前来看看……对了,你耳朵?怎么想着去弄这个。”她刚刚就注意到了,李赫的耳钉。
之前方秘书有跟她说,李赫破天荒去打了个耳洞。
李赫搓了下耳垂的黑曜石,没有解释。
霍敏又看见他的手腕:“咦,红珊瑚呢,你怎么戴的金饰。”
李赫说红珊瑚的送人了。
“那是我特意为你打的,怎么能送人,送朋友了是?”
“是,他很喜欢,就给他了。”
霍敏没有再说什么,只让他:“回头把金饰摘了吧,我再给你打个红珊瑚。”
她名下的房子现在李赫在住,霍敏不想去李辉的住宅,便独自住在不远的酒店套房。
入住后不久,便有人来见了她。
次日,李赫去了一趟医院,周三,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开车去了江南美术馆。
他来这里接触李煊的事,只能是个秘密,不可以被霍敏知道。
到了后,他先给白钧言打了电话,不出所料,还是通话中,他挂了后,拨打了白钧言同事的电话。对方让他稍等:“李煊好像还没到,等我联系一下,您可以逛逛,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白钧言听见文哥在讲电话,就抬起脑袋:“买雕塑的人来了?”
“是……说在外面图书馆,不是一直是你在对接么,怎么突然交给我了?”
白钧言当然不能说实话:“雕塑艺术家不是你对接的么,干脆你来好了。”
这时,恰好北极星保险公司的人也到了。
白钧言被周馆长叫上陪同,有这种要接待人的工作,周馆长一贯爱叫他,觉得白钧言长得好,关泽走了,就小白来充当他们美术馆的门面。
保险公司来了一个代表团,六七个人,有法国人,有个翻译,周馆长会说点简单的法语,微笑满面地带着人进藏品库,从第一道锁开始介绍:“藏品库位于两个展馆的中心点,四周没有掩体,唯一的入口就在这里。”
第一道门锁刷卡,第二道就是视网膜,她说:“只有我和另一位馆长有权限解开锁,在展出期间,安保队长也有这个权限。”
翻译将她的话传达。
保险公司的人点点头,有个女士用纸笔记录,应该是在评估他们的锁的质量。
周馆长引领人进去,到最后一道锁:“这是达到国际C级标准的组合机械锁和防爆门,目前国内,有些银行金库也升级成了这款锁。”
她去转锁盘,解密码,门打开后,四幅法方提供的油画,还有其他三十幅从其他国外博物馆借来的印象派画作都在墙上,另一个房间,巨大的玻璃展柜里,放置的是昨天才送到的莫奈睡莲。
“我们采用了国际上最尖端的技术,这些画,只要用了不正当的方式取下来,就会报警。”她说着,伸出戴手套的手,去摘画,果不其然,她刚一碰到,准备摘下来,报警器瞬间就响了起来,然后迅速冲进来几个安保人员,周馆长继续道:“确认无误后,就会关掉警报。不过这也需要权限。”
饶是欧洲来的保险公司,也难以对江南美术馆升级后的安保措施挑出错处,设置得很完善,打算等警报声过去,再问一些问题。
然而,这个警报声一直没有停下来,响彻整个园区上空。
美术馆馆内正在看展览的人,听见广播里的播报说只是在进行测试,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园区大坝,一个小女孩指着图书馆的方向:“妈妈,那里冒烟了。”
大人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了黑色的浓烟,从公共图书馆的窗户飘了出来!
周馆长听见警报声不停,也有些疑惑,转身去问安保人员怎么回事:“怎么不关掉警报?”
“周馆长…旁边,旁边着火了!”
“什么?”她表情大变。
法国人用英语问:“Whathappening?”
“没有问题,就是一点小问题……”
思维一直放空,在看画的白钧言,听见着火了三个字。
哪里着火了?
园区对面的捞饭餐厅吗?
保险公司的人也疑惑,同时警惕,很快,他们就发现是园区内部的图书馆着火了!
“哪里?”白钧言也听见了,神色瞬间难以平静,声音拔高,“图书馆??”
周馆长还在跟欧洲人解释:“我们园区很大,而公共图书馆,和江南美术馆不是一体的,只是在旁边紧挨着,隶属于一个集团,这些都是上个世纪的保护建筑,建筑材料属于比较易燃的……当然,近两年修缮过,您放心,消防队离得很近,只有几公里,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瞧见保险公司的考察团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的声音也越来越难以保持稳定……xǐυmь.℃òm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白钧言撂下馆长和保险公司考察团,直接跑了出去。
“文哥!!”他出去后,就看见站在不远处一脸发愁望着火势的同事,“刚刚那个人,说在图书馆的人,买雕塑那个,他出来了吗??”
“啊,我不知道啊!我正准备联系他呢……雕塑艺术家那边已经到了,车子要进来搬运,我正要出去接,就发现着火了!”
消防车已经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赶到了现场,拿着高压水枪滋灭起火的窗户。
白钧言快步跑去,看见了楼下站着的图书管理员:“阿姨,人,人都出来了吗?”
“不…不知道,应该都出来了,都下来了……”管理员是个老太太,她其实没有看见起火,只看见冒烟,然后烟雾报警器突然响了,她听人大喊起火了,就赶紧大声让阅读区的人都出来,接着她打电话叫了119。
而这时,北极星公司的考察团,已经严重质疑起了这栋建筑的质量问题。
面对可能产生的高额保险金,法国人说:
“MrsZhou,很遗憾,我想这几幅画我们要另做处置,我们现在就通知远邦安保公司,将画带走。在展出期间,每天由安保公司的人员在早上开馆前送达,下午闭馆后带走,很抱歉做出这个决定,但我们认为,这样是最好的……”
周馆长已经笑不出来了:“其实,图书馆和美术馆,真的是两个建筑……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外面,白钧言站在冒黑烟的红色砖楼一侧,消防员挥手叫他躲开些,白钧言挪了两步,被烟呛得直咳嗽,开始打电话。
他把李赫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嘟”声蔓延,电磁波的声音像烟火绽放那样破开,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声仿佛很近的:“喂?”
听见声音,白钧言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迅速发问:“你没事吧,你还在图书馆吗?你出来了吗?咳……咳咳。”他忍不住的咳嗽,被烟熏到眼泪横流。
“…嗯。”李赫的声线很低,仿佛在隐忍浓烈的感情,“刚刚就出来了,我没事的。”
“噢…没事,那,那就好。”白钧言想不出要说什么,正要挂电话,肩膀忽然从身后被人手掌按住,白钧言满脸惊惶地回头,李赫就站在背后,脸上带着动容。
白钧言嘴唇微动,一言不发。
周围人声嘈杂,有些人在拍冒烟的老建筑。
李赫看见他眼眶湿润,眼尾还有水迹,便笑了一下,低声说:“我又没事,你哭什么?”
“……我被烟熏到了,没有哭。”
“嗯。”李赫用拇指擦过他的眼下湿痕,也没有管周围有没有围观火势,或者拍照的人,他平静的面容之下,是一颗不平息的心,手掌柔和地抚触他的脸庞,“钧言,别拉黑我了。”
“我们分手了。”白钧言凝视他几秒,把脸扭开了,“东西我寄给你了。”
“我知道,我让退回去了,给你的东西都是你的。”李赫牵着他的手腕,注意到他已经摘了红珊瑚手绳,他带白钧言离图书馆远了些,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他。
“这什么?”白钧言看见医院的抬头纸,以为是他的精神鉴定报告,要问自己分手索赔。
“体检报告。”
李赫说:“我身体没有问题。”
绕是这种时候,他依旧语气平和,没有半分的激动或悲恸。
白钧言:“哈?”
“……我没有不行。”他嘴唇近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垂眼注视着白钧言,“你不能这么不讲理,不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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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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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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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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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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