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巧却一松手,放了漪澜夺路而逃,只听身后周怀铭对她无奈地感慨一声:“你这妹子呀!”话语中满是关爱怜惜。
漪澜带了冰绡捧了新烹的齐山云雾六安瓜片香茶进屋时,屋内静寂无声。
兽炉中篆香飘渺,龙涎香甘冽的香气盈鼻。帘外无人,珠帘轻动,隔了帘儿,见慧巧坐在床边,轻轻的放下床帐帘栊,霞影纱内影影绰绰,周怀铭竟然侧卧在漪澜床上。
慧巧听到漪澜轻微的脚步声,侧头向她轻轻摆手,示意她轻声些。
才不过烹茶的功夫,周怀铭竟然疲惫不堪沉沉睡去了。
慧巧轻轻的为他松开脖颈到腋下的赤金钮盘扣,摸索去他腰间,为他松了腰间的束带,解下香囊、扇袋儿、玉佩等,一一摆在枕边。又娴熟地伸手去他内单下去解那松花色弹墨点汗巾子。
漪澜注视着慧巧的手,只见她的手渐渐游移,小心翼翼,却是有些害羞。
慧巧听到动静蓦然回首,恰见漪澜愣愣地望她,二人目光际遇,瞬间,漪澜不由堆起戏谑的笑,勾了手指去羞臊她,扭头就要走,被慧巧起身一把握住了腕子。
漪澜低声玩笑道:“妹妹不碍着姐姐的好事儿。”做出要逃离的样子。
慧巧低声“啐!”了一声松了她的手,转去继续将那汗巾子轻轻松去,扯过薄被为周怀铭盖住腰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推漪澜去了帘外,满眼的嗔怪。
漪澜探头向内望一眼那人,香罗斗帐中,他沉沉地睡着。依稀中,还反是有些不舍。Χiυmъ.cοΜ
慧巧嘱咐漪澜说:“爷近来心烦,朝廷中疯狗多,不留心就被咬上一口。外面的事儿已是烦心,你再莫去招惹他。”手中的纨扇塞去漪澜手里,不容置喙地推漪澜向前说,“去,给爷掌扇驱驱蚊蝇也是好的。”
漪澜含了些许的羞涩不安,虽然已同帐中男子玉成了好事,那是她今生倚靠的夫婿,她背后的大树,她的天。只是如今见他安枕在自己床上,未免还是怯怯的不敢靠近。
漪澜走近他,四下无声,唯有周怀铭匀促的呼吸。
他面颊泛了酡红的酒意,眉头睡梦中微蹙着,锁着愁烟,紧抿的薄唇如刀锋,唇角勾了几分霸道的矫情。哎,便是睡了,还如此的霸道模样,似在咬牙切齿同谁争吵。
漪澜端详着他,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手中的纨扇轻轻地拂动,一点点掠过淡淡的香风,眼前的他那清晰的容颜就在扇子往来中一晃一晃的,清风徐来,漪澜心里悠悠的如荡在清波中。
他面上的酡红仿佛移去漪澜面颊上,不由记起鸳鸯帐里的郎情妾意,记起他的好,他的笑,他的体息。那容颜可不是一幅画,静也入画,动也入画。想他金戈铁马纵横军旅运筹帷幄时,又是如何英武威风的模样?
望着他,望着他,漪澜不禁轻轻去伸手抚弄他面颊的轮廓,想到作画时满眼竟是他的容貌,莫不是我要将这面容深深镌在心里,描画在纸端?
猛然,周怀铭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只是睁眼的瞬间,他眸光里满是凛冽的戒备,反慌得漪澜身子一缩,颤声问:“爷,你醒了?”
周怀铭看清是漪澜,才吐口气,放缓了语气,揉揉眼坐起身问:“怎么是你?”
漪澜为他掌了这许久的扇子,想必他拿自己当做了慧巧姐姐,心里有些怅憾,于是她娇嗔的扭了身子愠怒道:“不是我,老爷以为是谁人呢?”
周怀铭闻听一怔,自嘲一笑摇头。
他伸了懒腰望向窗格外的日色,嘟哝一句什么就要翻身急于下床。猛然间,他“哎呦!”一声叹,惊得一把捂住了盖在腰腹间的薄被。煞那间,漪澜的面颊通赤如落水的虾蟹,那被慧巧松开的汗巾子,他可别误会是自己……
漪澜羞得几乎要大呼冤枉,喊一句:“不是我!”
只是,周怀铭却不解风情的匆忙探去衣下,将那汗巾子系起,起身吩咐:“更衣!”说罢看了漪澜一眼,无可奈何的样子。
漪澜连忙垂下头,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周怀铭同她再无小儿女的嬉闹,一脸严肃,匆忙就披了衣衫登靴就向外去,还仿佛责怪她耽误了他的正事儿一般。
人去屋空,只树影沙沙的透过窗纱洒满一地斑驳的清影。
漪澜静静坐在床边,枕间玉簟上仍留有他的余温,暖暖的。
没想到他竟是走的这般迅捷,仿佛前一刻她还在细细地端详着他,他面庞上每一根线条。他走了,虽是有些释然,却总掩不住隐隐的落寞。
不过,漪澜的嘴角扬起,这次没能如愿,下次打定主意,非要趁他熟睡时偷偷画一幅不可。也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男人在她眼里已是画不尽的风景。
慧巧归来时,端了一碗冰凉的莲子百合粥,进屋来见漪澜对了夕阳余晖下的茜纱窗痴痴发呆,不由得四下望望惊愕地问:“爷呢?去了哪里?”漪澜看她那一脸惊急认真的模样,心里好笑。
望着慧巧,漪澜四下看看,“唉”的叹口气,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态悠悠地说:“我才不过打个盹儿,姐姐的爷就拍拍翅膀,呼的一声……”
漪澜特地放慢了话语,看着慧巧惊愕的神情,“噗嗤”一笑拿捏道,“飞了~~~”手中帕子似无意般轻舞,在慧巧眼前一掠而过,反惊得慧巧退后一步,羞恼地打量她,旋即堆出爱恨不得的笑,追了撕拧漪澜的嘴骂:“你个不得好死的小蹄子,也学会促狭人了。亏得姐姐如此疼你。”
漪澜连连告饶着同她闹去一处,被她搔痒得蜷做虾米般无处躲藏。外面焰绮的声音响起:“八奶奶可在房里吗?”
慧巧松手,漪澜忙整衣起身,拢一把凌乱的鬓发喊焰绮进来。焰绮哭丧个脸儿惊魂不定地已奔到门口,一见漪澜,未曾开口,珠泪涟涟的喊一声:“奶奶,快去看看吧!“
漪澜一惊,笑了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争画儿般争急了眼打起来了?”
焰绮巴巴地望着漪澜,扑嗒嗒的落泪急得跺脚道:“六姨奶奶带人去砸馆子,掌了尺素的嘴,还吩咐打小左子二十板子呢!”
漪澜立时愣在原地,什么?她才离开不过半晌的功夫,竟然春暄馆就出了大事儿,六姨太她去春暄馆做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漪澜也顾不得慧巧姐姐,急得径直向春暄馆奔去。
慧巧随在她身后不住地提醒:“澜儿莫急,急中生错,待看个究竟再做定夺。”
漪澜哪里还等得急,加之焰绮跑在前面,不时回头催她哭诉:“奶奶快去,那么粗的板子,若是再晚,怕是小左儿的腿就被打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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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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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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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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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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