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漪澜想着画着,笔下便走了神,那线条便生出些硬朗,看的斯蒂尔直喊着:“不,不,不!夫人,你的画,不该如此!”
斯蒂尔急得一把握住漪澜的手,惊得漪澜欲抽手却不能,慌得一跃而起,却被斯蒂尔一把按住香肩,吩咐她:“做好,仔细画。”
漪澜心里生出些难堪,洋人太过粗鲁无礼。
斯蒂尔却毫不在意,望着眼前的僵直不动的小左儿,忽然握住漪澜纤细玉指的手捏紧那炭笔几笔勾画,那眼前的画就是另外一分样子。
斯蒂尔放下漪澜的手,在漪澜慌乱的心悸不停中指指小左对她讲述着如何观察人物,只漪澜的心被搅得一团杂乱如麻。
斯蒂尔走开,漪澜四下望去,丫鬟们都静静地望着那汝窑香炉专心致志地画着,似不曾发现斯蒂尔适才的放肆,漪澜的尴尬。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漪澜心下一个转念,不管如何,她心中无鬼,自当她也不曾看到。
此后的绘画,每日多是拿小左儿在逗趣中开始,又在对小左儿的捉弄中结束。小左颇是害羞,一逗就满脸赤红如落汤的虾米,羞涩的双眼满是灵气。
每次画罢,漪澜都吩咐冰绡厚赏小左儿,不想让这老实孩子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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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逢了初一香火格外的旺。
因黄河水患,大量流民涌来兴樊,寺前有乡绅捐的粥棚。
不远处临江楼上,周怀铭同副将精忠在远眺长蛇般曲曲折折等候舍粥的灾民队伍。
精忠说:“大帅,打着富绅的幌子捐了这些米粮放赈,朝廷放赈的银子却被深定沿河灾郡的官府得了去。何苦呢?依着精忠说,朝廷有赈粮,就该轰赶这些灾民各回原籍去领。”
骆师爷摇了扇子叹气:“若能糊口,谁会千里奔波背井离乡来兴樊。”
“可咱们那点粮,也是从山匪窝里剿来的。那些富户各个滴水不漏的。”
骆师爷笑了:“若较真起来,大帅耽于美色,一掷千金求美人,金屋藏娇的佳话怕要被人名扬四海了。”
“那又如何?”周怀铭鼻翼一吸,冷冷一笑,“年少轻狂,放浪形骸,醉卧美人乡,不可吗?”
精忠不解地张张口,望向骆师爷一脸茫然。
“大帅新纳的八姨太这艳压群芳,才情盖世的佳话倒也罢了。这是大帅为了博美人一笑,这血画溅当堂,西洋画师入内庭。香艳的故事已传遍兴樊。”
周怀铭唇角勾起一抹幽幽的笑:“怕已是传遍京师了。方夫子都要深信不疑了。”
“那个方老倔驴?不要吧,他若再敢来折辱大帅,仔细精忠的拳头!”
精忠话音未落,被周怀铭喝止:“胡闹了,天地君亲师,对方老大人不可不敬。”
骆师爷只是笑了又笑,摇头叹气:“江山美人,只古难以取舍。谁料咱们大帅也是情种。温柔乡误英雄呀。”
周怀铭眸光里透出诡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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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画为漪澜在周府寂寥岁月中平添无限乐趣,而周怀铭这些日也总在衙门,极少回府。见他的时日寥寥,他总是匆匆来,匆匆走,有时同漪澜说不上几句话,就被侍卫们进来传话打断,行色匆匆的离去。
漪澜曾不安的问慧巧姐姐,老爷近来是如何了?
慧巧含笑安慰她,目光中也有许多无奈:“朝廷无日不风波,高处不胜寒总是有的。何况老爷年少身居高位,哪里能如你我一般的清闲自在?还能学什么西洋画。”琇書蛧
漪澜闻听一阵嗔恼,翘起嘴转身不去理她,娇嗔道:“人家拿你当姐姐,才问你一句,你倒拿我取笑了。”
慧巧更是笑,拉过她捏着她的粉颊说:“你呀,澜儿,你这娇嗔的样子,莫说咱们爷为你着迷,就是姐姐我都是不知如何喜爱呢。”
漪澜打下她的手,骄纵地说:“那姐姐来世便投胎做个男儿,妹妹便嫁与姐姐是了。”
她微开了口故作震惊片刻问:“哦?若是如此,咱们爷可如何是好呀?”
漪澜明知她是取笑自己,要说二男夺一美该如何?她拿捏了腔调徐徐说:“那就罚他来世变作姐姐的第五房姨太太,日日给姐姐请安,朝夕的伺候姐姐。”
话音未落,二人已笑得打迭闹去一处,慧巧拧漪澜的脸佯怒骂着:“死妮子,要你打趣我!我来世只要你一个小姨太就够受用了,才不必牵扯旁的,也没那么大的造化。”
正在笑闹着,忽然慧巧安静下来,在漪澜身下的手狠狠掐她一把示意她快快收敛。
惊得漪澜猛然回身,却见周怀铭不知何时静静地立在门帘处,沉个脸端望她们。
窘得漪澜一头汗下,他总是行止如此安寂无声,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不觉得他的到来。
一时间漪澜惊羞得大窘,不知被他听去了几分她同慧巧的闺阁嬉闹之言。虽然是大不敬,只是他如何偷听她们姐妹的私房话呢?
想到才要贬他来世给慧巧做小妾,不由勾起漪澜心底的笑意,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被慧巧将嘴捂住。
“澜儿妹妹平日里温驯乖巧的模样,谁想竟然骨子里如此顽皮呢。”慧巧温笑着替漪澜解围,将不安的漪澜藏去身后,对周怀铭微微一福问:“爷如何今日这么早就回府了?”
周怀铭嗽嗽嗓子,一脸倦怠道:“不过是应酬,懒得去虚耗功夫,天热口燥,回来吃盏茶也是好的。”他说着,眸光却在搜寻躲去慧巧身后的漪澜。
离漪澜丈许之距,漪澜已闻到扑鼻的酒气,他吃酒了,难怪……
漪澜淡然一笑道:“老爷若要吃茶,怕是寻错了地方。”
慧巧回手搂住漪澜的手都一惊,就听漪澜噗嗤一笑说:“水心斋又不是‘野人家’,老爷如何来这里讨茶吃?”
“酒困路乏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苏学士《浣溪沙》里的妙句,酒困口渴时敲门农户去讨茶吃才对。漪澜不必多说,他已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脸难以捉摸的笑踱步而来。
“哎呀姐姐!”漪澜慌得就跑,嘴里还推说着:“漪澜这里有上好的六安瓜片,就去烹来给老爷品尝。”
不容分说漪澜就向帘外逃,被慧巧一把揽住对老爷说:“巧儿替爷擒了这俘虏,爷该如何谢巧儿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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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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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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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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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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