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牵,你也少说我以前的事!”吕姥听着蔡牵之语,面上竟也多了几丝红晕,可红晕之下,却又是一副得意之色。似乎她对于自己的过去,不仅不愿掩饰,而且颇为自得:“不错,我遇到你之前,是有过那么几个男人,你当时不也知道吗?那你每次岸上抓了人回来,里面若有女人,我管过你吗?咱上了船,就是要跟岸上那些衣冠禽兽一刀两断!他们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个个看到漂亮姑娘,还不是满眼珠子冒火,口水都淌到地上了?他们说咱们是贱人,那我就是要找个贱人,咱们天天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让那些衣冠禽兽,在岸上看着出丑吧!成天就看着自己脚底下那一亩三分地不放,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好?倒不如下了海,每日在海上跑个痛快!”琇書蛧
“说得对!老子现在是不想动手,等着明年南风起了,老子还要杀回浙江,让那浙东沿海,再来个天翻地覆!”蔡牵哈哈大笑道。
只是醉意之中,蔡牵看着一旁的特纳,却依稀发觉,这时的特纳似乎多了几分犹疑,便也向他调侃道:“怎么,大胡子,你现在还想着下地狱的事吗?你说咱们这一辈子,海上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难道我还怕下地狱吗?还是说,你也看上我妈了?嘿嘿,大胡子,我这船上,酒、肉,都可以给你,可有些事,我也不能随便分给你不是?”
“地狱?大胡子,咱们就是从地狱出来的贱人,还怕什么下地狱?!蔡牵,他要是连地狱都怕成这样,我还不稀罕他呢。”吕姥听着地狱之事,似乎也是一样的不屑一顾。不过看着这日天气不错,蔡牵也难得高兴了半日,吕姥却也不想让特纳再留在船上,也对特纳说道:“不过大胡子啊,你喝这么多酒,我看不好,一会儿你其他同伴走了,你走不动了怎么办?他可是这片海上出了名的蔡阎王,今天你运气好,讨了阎王爷喜欢,或许到了明天,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多谢大王,可是我看蔡大王……蔡大王不像是坏人。”特纳看着蔡牵和吕姥,却依稀想起了自己年轻之时,听说的红发女海盗卡塔琳娜,虽说老师和其他教士对女海盗深恶痛绝,可民间画家笔下的卡塔琳娜,一袭红发,风姿绰约,竟是个身材高挑的西班牙美女。特纳虽和寻常教士一般痛恨海盗,可对卡塔琳娜的故事,却始终藏着几丝好感,不想卡塔琳娜的时代早已过去,自己又在东方的中国海上,遇到了一样无拘无束,以海为家的吕姥。
而且,从刚才蔡牵邀自己喝酒的情况来看,蔡牵或许对陆上那些“良民”而言,是个凶恶的魔鬼,可对于自己船上的兄弟,却是格外的亲切,有衣同穿,有酒同饮,当笑则笑,当骂则骂,全不似许多澳门中国官员那般表面循规蹈矩,暗中却无所不为。
或许留在这群海盗里面,自己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吧……
蔡牵听着特纳之语,却不知他内心所想,只是对他笑道:“不像坏人?你要是这么说,那估计以后有你后悔的了。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可以走,你可要想好了,或许明日,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我……这酒还是挺不错的。”
这日傍晚,蔡牵果然遵守约定,只掳了商船货物,却将其他水手商人一并放了回去。除了特纳,他留在了蔡牵船队之内。
而且久而久之,特纳也渐渐多了一个想法。既然自己是唯一一个被海盗俘虏的欧洲人,那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笔,把中国海盗真实的故事,讲给欧洲人听呢?
蔡牵船队收下特纳之后,蔡牵倒是也对他颇为礼遇。特纳不仅能说中文,而且识字,还能帮蔡牵做一些记账之事,蔡牵也算是没有养闲人。可特纳账目算得越清楚,蔡牵也越明白,自己的海船之上,火药铅弹,都已经不堪一战,就连粮食饮水,也只是过一日算一日,至于同官军水师正面抗衡之事,已是绝无可能了。
只是,这时一场新的风暴,也已在无声无息之间降临到了杭州。这一日的学政衙署之前,竟意外集中了数十名杭州生员,而且,这些生员大半都是面带怒色,似乎刘凤诰已经不是他们的师长,而是他们的仇人一般。
“各位先生,你们这大清早的,都一起跑到我们学政署这里,这……是要做什么啊?”看着生员们如此浩大的声势,刘家那侍仆也不觉被吓了一跳。
“去告诉你们刘学使,让他出来,有件事情,他必须对我们说清楚!”为首一个生员怒道:“本府生员徐步鳌,我等从来有所耳闻,学问一向平庸,可他不知为何,竟被取录了举人。而且这徐步鳌还在我等之中口出狂言,说他早就有了学政作保,这次乡试,他是势在必得!你给我们讲讲,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学使,先前就受了那徐步鳌贿赂?若是你们其中没有蝇营狗苟之事,他何以猖狂如此?!”
“这……这位先生,您这定是错怪我家老爷了,我家老爷从来为人谨慎,怎么可能收受他人贿赂呢?”刘家那侍仆还想着为刘凤诰辩白几句。
“你家老爷从来谨慎?现在坊巷之内,早就传开了!”另一名生员也不禁怒道:“现在外面都知道,刘学使今年秋试,入场监临之时不仅对考场之事不管不顾,而且还在贡院饮酒,酒醉之后,还打骂考场护军!你说说,有这样把秋试视为儿戏的学政,这考场之内,徇私舞弊之举,还怎么少得了啊?你也不用多说,赶快让你家老爷出来,让他把这两件事,都跟我们交代清楚!”
“唉,你们……要不,我先去通知我家老爷一声,一会儿再来回复你们,如何?”说着,刘家侍仆也不敢再与这些生员纠缠,只好退入了学署之内。
只是这样的境况,却让学署前的生员更为愤怒了。
“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这刘学政明明就是想抵赖!”一名生员怒道:“那考场监考的兵士,你们也看见了,那徐步鳌何等猖狂,我们也都是亲眼所见,现在看来,这刘凤诰就是做贼心虚!咱们也不用怕,只管骂,骂死这刘凤诰,就算朝廷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朝廷还会庇护这等纵容作弊的学政不成?!”
“说得好,我这里正有一幅对联,要送给这刘学使呢。上联便做‘监临打监军,小题大做’,下联便叫做‘文宗改文字,短屋长枪’!你们说如何啊?”
“骂得好,这学使名为凤诰,却枉有凤诰之名!”
“是啊,他本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进士,却做出如此卑污之事,真是令人不齿!正是‘公刘好货,天之将丧斯文也’!”
“我也来一句,‘凤兮凤兮,则足以杀其驱而已矣!’”
一时之间,学署面前,各人骂不绝口。
“这位朋友,你们这又是‘公刘’,又是‘凤兮’的,这里面的学政是出了什么事吗?要不然,你们何至于用如此言语来辱骂他呢?”果然不过多时,生员们便在学署门前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可这些生员讥讽刘凤诰之语,大多出于儒经,一般百姓却也不懂。偏偏这时,百姓中竟走出一名腰系素带的儒生,向其中一名生员不解问道,看来,这儒生已然清楚了各人言语中用意。
“你是不知道,今年八月乡试之际,说是巡抚大人有事不能监考,就让这刘凤诰代为监临,可后来呢,这位刘学使,在考场之内,不仅酗酒打骂考场卫兵,而且,还收取其他生员贿赂,为他们求取举人!有个叫徐步鳌的生员,仗着家里有钱,竟贿赂到了这学使身上,他八股从来做得平平,如何却能取中?可今年这一榜,他竟然中了举人,这还不算,咱们几个有一日在通江桥喝酒,可是亲耳听到了,那徐步鳌在那里自夸文采出众,还说……说秋试之际,整个考场,都被他打点好了!你说,如此卑劣不堪之人尚能中举,这大清朝的科考,还有半分公平可言吗?!”
“你、你说什么?这舞弊之事,可是大事啊?你……你可有更多证据?”那儒生听了生员之言,虽也有几分愤怒,却更像是听到了一件震惊之事一般。
“怎么没有,那徐步鳌就是杭州生员,平日文笔如何,咱们心知肚明!就凭他以前那文章,决计不可能中式!他那日酒后狂言之际,我们五个同学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若是这事真是大事,我们几个都能作证!绝不会错的!”听这生员之言,似乎刘凤诰纵容舞弊一事,已是绝难辩驳了。
“这……若是这样,这件事,我去告知巡抚大人,如果这里学使果真有舞弊之行,这里巡抚大人平日最是公允,一定可以为你们做主!”几个生员听了这儒生之语,也都大吃一惊,不想偶然在路上前来问话的一个读书人,竟可以说出巡抚二字,而且听这人言语,似乎他和巡抚还是相熟之人。
“这……这位先生,我们还不知您尊姓大名呢?您……您究竟是什么人啊,这件事,您真能为我们做主,还浙江一个公平吗?”几个生员一时不信,也对这儒生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姓陆,单名一个言字,归家守制之前,在京里是御史,这里巡抚大人,其实是在下当年会试的座师,由我出面和老师谈谈,我相信这件事,会有个结果的。”说罢,这陆言便即告退了几名生员,径自想着抚院方向去了。几个方才还在愤怒之中的生员,也都愣在了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件事,是要闹大了啊?”一名看起来尚有几分胆怯的生员喃喃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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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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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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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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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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