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礼物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幅巨大屏风,只见这屏风长约丈余,上有百花盛开,蝴蝶翩然起舞,令人心旷神怡。画幅之中,有数朵大牡丹在花丛中尤为引人注目,牡丹迎风盛放,气度高华,牡丹之侧,尚有一对蝴蝶,围着牡丹旋转不舍,似乎被牡丹美艳之象吸引,竟已不愿离去。
这时刘文如即将临盆,故而阮元收拾了前院的受祜堂,让她居住于内安养,与孔璐华一并观画的只剩下谢雪和唐庆云。看着蝴蝶围绕牡丹不舍之状,唐庆云不禁异想天开,对孔璐华道:“夫人,你看这两只蝴蝶的样子,倒不像是来采花粉的,却是喜欢上了这朵最大的牡丹,不舍得离开了一样。嘻嘻,倒是有些像夫人和夫子了。”
“妹妹,你这是什么比喻啊?”谢雪听了,也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若是说这牡丹蝴蝶就是夫人和夫子,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这里哪个是夫子,哪个是夫人啊?”
“我猜这个是夫人!”唐庆云指着两只蝴蝶道:“这两只蝴蝶这样好看,夫人也是大美人,自然相配了,牡丹嘛……象征端正,乃是居中持正之道,在家里持家的,那不是夫子嘛?这牡丹蝴蝶,正是咱们一家相谐之状,你说是不是呢月庄姐姐?”
“妹妹,你也太天真了吧?那我且问你,为何这屏风之上,正中之处竟是两只蝴蝶?照我说啊,这两只蝴蝶一只是夫子,一只是夫人才对!牡丹嘛,就是咱们这个家,也正是这两只蝴蝶的归宿啊?你说,我这番解释不是比你更有道理吗?”谢雪也是不依不饶。
“你说的不对!姐姐,我比你聪明多了,前几日下雨,你外面晒的书都没收回去,就直接被淋湿了,我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跟福儿捉迷藏,害得福儿那日跌了一跤,我辛苦照顾了福儿半日,我怎么会忘了收书的事?这件事你本来就对不起我,所以你不许犟嘴!”
“好啦,月庄妹妹,古霞妹妹,你们都没看到这边的题字吗?”孔璐华笑着向二人劝和道,这时二女方才发现,这幅屏风左右各有一块空白,上面题满了小字,字虽不大,可运笔之势行云流水,绵绵不绝,更兼清秀柔美,非但不与画作冲突,反而让整幅屏风更有气韵。唐庆云看着上面字迹,也不禁喃喃读道:“牡丹一丛花百片,绝艳名香与春恋。蝴蝶双双大如扇……花是洛阳第一花,蝶是罗浮仙茧蝶。夫人,这样说来,这‘洛阳第一花’之语,倒是和夫人颇为相配呢。”
“是啊,所以说,你们还真是巧,居然都没能猜对呢。”孔璐华也对二女打趣道。
“这……不会的!这作诗之人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若只是个俗人,一时胡乱写了这许多字,难道夫人就要当真啦?夫人,月庄姐姐,不瞒你们说,我从小在家里就最擅长猜谜,这次我一定不会输的,你们觉得这诗写得对,那你们把写诗的人叫出来啊?我和他当面对质,叫他知道我的厉害!”唐庆云不服道。
不想听到这里,孔璐华和谢雪也都笑了出来。
“妹妹,你入咱们阮家才两年,或许有些字迹,你还认不出来。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字,究竟是谁写的啊?你要和他对质,那我倒是问你,你敢和这个人对质吗?”孔璐华似乎又卖了个关子,对唐庆云颇为神秘的笑道,似乎说到这里,这个人的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呀!”唐庆云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不禁粉颊晕红,孔璐华和谢雪见她可爱模样,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似是有人到了。谢雪便拉了唐庆云,一同出了后门,到院子里玩去了。脚步声中,一个孔璐华最是熟悉不过的人影渐渐出现在房内,正是阮元。
“夫人,你方才是……把她们两个吓到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她们见了我过来,竟都跑出去了?”阮元也向孔璐华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孔璐华也对阮元嗔道:“你写的这些字啊,和我们平日看的都不一样,方才古霞妹妹不识得,还以为是外人所题呢。你这人还没来,字就把她吓得不轻,可要好好给她赔个不是才行。”
“夫人,这事真的这样严重吗?”阮元也不禁笑道:“我入翰林之时,就曾经自变笔迹,所以写出来的字,古霞她看不出来也很正常啊?还是说,夫人,是你吓唬了古霞,才让她跑出去的吧?”
“这个嘛……嘻嘻……”孔璐华也不禁掩住了口,只是面上已被内里一抹红晕染成粉色,却也瞒不过阮元的眼睛。只好小声道:“其实,我们是在猜这屏风之上,究竟何物是夫子自比,又是何物,能被夫子看做夫人。夫子你……想法还真是不拘一格呢。”
“这有什么难的啊?”阮元不禁笑道:“这幅画之中的牡丹,就算当年蒋中堂的画作,单论富丽堂皇,却也要稍逊一筹,如此贵气,除了夫人,还有何人当得?那‘洛阳第一花’之名,这花,还有夫人,自然都是当之无愧了。至于我嘛,能作一蝶绕于夫人之侧,自然也是人生之幸事了。”Χiυmъ.cοΜ
“嘻嘻,夫子还真是……”孔璐华不禁调侃道:“夫子可是还有‘罗浮仙茧蝶’之句呢,这样看,夫子也是自视甚高之人啊?”
“这不是自视甚高,是相配啊。”阮元道:“若不是罗浮仙蝶,还有何方彩蝶,能配得上这洛阳牡丹呢?”
“唉,夫子现在可真会说话,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孔璐华虽然是这样言语,心中却也异常欣喜,又问道:“不过你这里一句,我却觉得不好,这‘蝶不惊花花妥帖,麻姑裙罩玻璃叶’一句,我看起来,只觉得这花未免太娇气了些,这堂堂牡丹,当盛放时,便即盛放,又何必如此拘束?似夫子这般,唯恐牡丹有半分损害,却是不合牡丹生长之道了呢。”
“是吗?可在我眼中,这牡丹若是不能被彩蝶多加呵护,只怕……有凋落之虞啊?”阮元笑道。
“你……”孔璐华转念一想,终于清楚阮元之意,不觉嗔道:“好啊,你觉得夫人身子弱是不是?那夫人却是不知,夫子身体又强到哪里去了?若说你筋骨强壮,你倒是给夫人看看啊?成日又有那许多公事,若真有一日,你……你叫我怎么办?难道,你还忍心让我一个人照顾安儿不成?”
“夫人,我平日虽然公务多了些,可都是量力而行,并无伤及血气筋骨之事啊?倒是夫人,若是夫人不能安心呵护身体,夫人又比我小,可不能让我担心啊?”阮元一边笑着,一边也将孔璐华揽在了怀里,与她一同欣赏着屏风画作。
“我……”孔璐华本也想反唇相讥,可被阮元抱在怀中,只觉后心之处,也是说不出的温暖,这幅屏风本也是富丽之余,更兼自然娴静之感,一时心中也是无限安稳。只想着阮元平日公事繁多,能得一日之余,和自己安享岁月,却也是难得之事了。便索性倚在阮元身上,平静地感受着他的温度。
这样的时候,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夫子。”孔璐华安闲之余,却也没有忘记阮元公事,问道:“今日川堂那边,真的没有其他事了吗?”
“今日确是没有了。”阮元道:“前日李将军才来了信,说准备让胡镇军南下与福建水师一同巡海,顺便也将预订的木料取回来。这个时候,胡振军应该还在准备南下事宜呢。却也急不得,之后的消息,我早已告知温州那边,他们会随时通报抚院,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那就好,夫子,虽然你平日军政之事那么多,却也不要着急,能像今日这般歇息一下,或许以后会更有精神呢。”
“是啊,不过夫人,今日抱着你,怎么感觉比起前几日,要更重了些呢?”
“你敢嘲笑夫人胖是不是?好啊,今日你不要走了,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夫人也要让你瞧瞧夫人的厉害!”
……
这样安闲的日子,在阮元的巡抚任上,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更是让阮元无暇安歇。
附记:阮元《题牡丹巨蝶画屏》
牡丹一丛花百片,绝艳名香与春恋。蝴蝶双双大如扇,飞上花枝踏花瓣。一蝶娇黄惨碎金,掀须竖眉嗅花心。一蝶翠毛晕蓝碧,横遮花阴长一尺。花阴五铢轻剪衣,鞓红湿透燕支肥。天香露气逗春晓,重压彩娥酣不飞。蝶不惊花花妥帖,麻姑裙罩玻璃叶。那比菜花村里来,染尽滕王金粉箧。花是洛阳第一花,蝶是罗浮仙茧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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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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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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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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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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