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枣感觉头很疼,不是感冒时那种铅般重,而是脑袋仁里撕裂的痛感。她想起上一次在魏澜家里
发烧,烧得记忆支离破碎,她像走在海岸线上等着潮起潮落才能捡到零零碎碎的记忆;而这一次
她像踩在碎渣壳上,踮着脚跳啊跳,避免踩到它们,扎得疼。但还是避免不了,她看见她自己在
停车场一遍一遍搜寻着某个号码的大巴车,脚步和眼神一样越来越快速起来,一次一次地被证明
不是这个车牌码,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校车已经走了,小枣也明白了,这不过是一直以来习以
为常的孤立罢了。
这种孤立,一定不是特地的,因为一旦是特地将一个人落在陌生的地方,事后孤立者多少也会惭
愧、担心。这种孤立,已经成为了无意识的,是彻底把一个人的存在忘却。
现在谈论起来她也并非不能侃侃而论,像讲某个故事里小主人公的奇妙经历而已,但实在让人难m.xiumb.com
以信服,明明是一个班级出去春游,为什么最后,包括老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没上车呢?
也不排除有一两个人注意到了她没上车的可能,或许他们正期待一场好戏,而故意没有说;也许
班主任早就不耐烦这个学生,想找个机会来教训一下她。
傅龙急急忙忙从厕所跑出来,嘴里还在骂中午的胡豆,见老萧斜靠栏杆边上面色不详,心里咯噔
一下,姑奶奶怕是憋着火呢,说好的登顶结果他先掉链子。傅龙迈着顾虑又犹豫的小步子接近
她,湿哒哒的双手不讲究地在裤兜两侧正反面地擦干,希望老萧主动发现他,然后她先说一句
话,这样他好琢磨出对方的脾气来作回应。最后磨蹭得两只手不仅不干还越来越多汗,好在萧枣
注意到眼角处靠近了一大块阴影,将眼珠子挪到他脸上:“厕所拉满没?”
傅龙小瞪一眼,还没说什么,萧枣就转身准备走。他追去瞧老萧的脸,糟了,又是扑克脸。
这张扑克脸在傅龙这里完全被会错了意,当然,这张脸在别人眼里总是很容易被错意的。它不是
单色的卡纸,而是天空的云朵,你心情好的时候看它云卷云舒,能像奔腾的马儿也能似秀丽的花
儿,你心情不好时它就是坨屎。傅龙自我感觉做了好事时,萧枣的那张扑克脸底下肯定是笑盈盈
的,若是做了亏心事,老萧那儿一定是雪虐风饕。
他多数时候恨老萧的面无表情,但偶尔也庆幸她长了张冷脸,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装作自己伤人的
话没有说过,幼稚的行为没有做过。
而现在,傅龙觉得自己扫了萧枣的兴,她正在发怒,且瞧不出息怒的迹象。
所以……还没说清楚,接下来是继续上山呢还是直接下山呢?其实他身体不适已经不想再爬了,
但万一老萧想登顶呢?他内心还是对萧枣的态度有所忌惮的,于是口气小心地问:“继续登顶
吧?”
“不登了。”
这个不登可让傅龙心里又一个咯噔,他这肚子闹的不会把今天一整天都毁了吧!
“怎么不登呢,我还能登呀,也没耽误多久!放心我可健康了,你看我可以跑步前进!”
萧枣对他内心的七上八下毫不知情,叫傅龙看车票:“没时间了哥。”
16:18?!怎么会买成四点十八的票?!
萧枣提醒他看表,只有一个小时了。
这意味着这一个小时他们要下山,要坐摆渡车,然后还要以冲刺的速度冲进车站冲上动车。
二人决定坐缆车下山,好在今日虽有雨但无大风,缆车正常运行,人少得根本不用排队就能坐上缆车。半空中傅龙全程都是骂杨国这丫买六点的票也能买成十六点,到底说他数学不好还是没有
常识。萧枣说人家帮我们买票就应该感谢了,别一天怪这怪那的,当务之急是能不能赶上动车。
“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然而,两人误算了一件事,摆渡车可不像缆车,无休地上下运行,摆渡车的师傅一定要等到车坐
满了才发车,急得傅龙一会儿下车买一份土豆花,一会儿买一包饼干,顺便问问师傅能不能发车
了,能不能早点发车!
傅龙每次发脾气非得弄出点声响不可,不跺脚就咂嘴,不咂嘴也得叹口气,好像他的情绪必须有
感染力,没有感染力都得强制性感染,弄得周围人也很烦躁。但萧枣对他这套极有免疫力,他问
老萧怎么一点不急,老萧耸耸肩,说这是一条无可避免的规律:每次赶时间,上菜必巨慢,马路
必遇红灯,越急越急不来。
那回不去咋办?
赶不去就改票,没票就住这儿了呗。萧枣倒是不理解他有什么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说者无意听着有意,傅龙脑袋一下就炸了,一想到他俩孤男寡女竟然要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市过
夜,就感到未成年人纯洁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太不守夫道妇德!
“不行不可能!不行不可能!”
萧枣宽慰他:“大不了明天班会请假呗。”
好在师傅终于将烟头一丢,再用鞋底碾上一碾,腿一蹬上了驾驶座把车发动了。
这辆车尽管在前进,但这轮子的速度依然不能抚平傅龙的焦躁,他恨不能把司机请到客座上坐
好,他来开。
车慢摇慢摇终于到站点。
萧枣嘴上是不急,但车还没停稳就在后门等门开了,守到车门一开,拔腿就跑!
傅龙还没反应过来,落后了两步在后面喊:“赶不上了!”
萧枣语气很坚定:“赶得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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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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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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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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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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