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爷从自己的宽袖中取了出来,冷冰冰的搁在桌上。
“若是不同意,咱们就公堂上见,我到看看还有没有王法。”
赵老爷默许的捋了捋胡子。
赵家不差银子,至于孩子,不过两个女儿,带走就带走,总比打官司,吃诉讼要好。
黄夫人看赵老爷同意了,但还是想阴阳怪气一番。
撇了下嘴说:“罢了罢了,权当这五百两给你们家丫鬟看病,养我们赵家的女娃。”
赵明廷阴着脸坐在那里,像一个败将。
他阴沉沉的瞪着徐慕和,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惧怕之类的神色,但徐慕和还给他的只有笃定。
她甚至不屑看一眼赵明廷,嘴角还带着伤,但毅然的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
和离书签字画押完毕,公正的主文相公也落了朱印,这事儿也算是完了,两家闹了几场想必也没什么好话可以说。
正不知道怎么散场,跑进来一个丫鬟,朝着赵老爷和黄夫人喊道:“老爷太太,李姨娘提前发动要生了,产婆已经去她房里了。”
赵家的人忙乱起来。
徐慕和觉得与自己毫无关系,收拾好和离书、嫁妆单,不过她并没有拿佟老爷争来的五百两。ωωω.χΙυΜЬ.Cǒm
因为钱,她在赵家受尽歧视,如今走,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五百两就让赵家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徐慕和!”
就在跟着佟老爷要离开赵家正厅时,赵明廷突然叫住她。
只听他语气里全是讥诮的说:“要是有一日,你要饭要到我赵家门前,我赵明廷看在旧日情份上,还会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
这语气,慕和竟想起赵明廷那日狠狠的说‘她徐慕和离开赵家能活下去,他用手心煎鱼给她吃’。
她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扭头骂他两句羞辱,只跟着佟老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赵家。
有什么能比大获全胜地离开这个魔窟更解气呢。
徐慕和心想‘她是胜者,故不需要诅咒输家’。
……
离了赵家后,徐慕和暂住在舅父家中几日。
两个女儿太小了,无知无识的,一个在玩,一个在睡觉。
见徐慕和只看着那两个孩子默然无语,翟夫人劝道:“不如写封信给你母亲,一并搬来徽州住,将城北那所空房子收拾收拾,我怕你们娘几个回明州会遭人白眼。”
佟家其实家业颇丰,祖上做过大官,留下不少祖产。
后来家里没落,族中子弟没一个有官命的,便开了私塾,做了此类的营生。
而且当初佟老爷招了徐乔夫这个家贫的穷进士为婿,也是为了能沾光儿,还给佟夫人带了许多嫁妆贴补。
包括明州那所宅子,其实都是佟家先辈在明州做官时留下的私产。
佟徐两人成婚后便成了学政的宅第,和离后也归了佟夫人。
佟夫人过的仔细简朴,实在是因为变卖祖宗房产不是光彩的事情,不能得徐家族老支持。
故只典当一些嫁妆里的字画古董,这些房子田地,不到非用钱不得,也典卖不了。
翟夫人也是为她们三个孤儿寡母考虑。
她母女如今离了徐家,倒不如回祖籍徽州来,变卖明州的房子,得上一笔钱。
既给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做嫁妆,也够养老的。
徐慕和知道翟夫人所想,摇了下头说:“母亲想着外祖父过世前的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典卖祖产,所以不会离开明州的,如今我回家去,在她膝下伺候,做些针线贴补,想必日子还过得下去。”
翟夫人没再劝,管的太多倒像是算计孤儿寡母的钱财似的。
“那你自拿主意吧,若真是在明州过不下去,就给你舅舅书信一封,变卖祖产的事情由你舅舅去劝族老点头。”
翟夫人喝了会子茶,看这两个丫头,又劝道:“和儿,虽然你带着两个姑娘,日后若有合适的人家,再嫁一头也行,你才二十来岁,还年轻呢。”
刚刚和离,且遇上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徐慕和哪里还有再嫁的心思。
“舅母,我知道你真心待我好,可如今我只想养好这两个孩子,其他的倒了无心思。”
徐慕和不是没想过忍忍就算了,想着喜儿和可儿若是没了父亲,肯定会被指指点点。
她太了解这种感受,毕竟当年彭月薇闹着立平妻,后和离,她就受过一遭。
且还想着慕礼与慕宜,若是她这个大姐和离,婚嫁肯定会受影响。
可她再忍不下去了,先是月芙挨了个耳光,接下来是她被踹得躺床上半个来月,再接下来会不会是喜儿、可儿。
她如今忍了,还得忍多少年呢?
是忍到慕礼和慕宜都成亲?
还是忍到喜儿与可儿长大成人?
还是忍到生出儿子?
如果她这辈子生不出儿子来,那她还有命吗?
这样子三天一吵,五天一打,她的命能有多长?
况且赵家重男轻女到这样的地步,喜儿和可儿不仅不受黄夫人的待见,连赵明廷都不重视,勉强留在赵家,等到两个女儿嫁人说媒时,她若做不了主又该怎么办?
看着喜儿、可儿也随便配个没良心的姑爷,她这一辈子还有忍完的一日吗?
听徐慕和心死的话,翟夫人没再多言,不然倒像是逼外甥女再嫁,只起身说:“那我先走了,留你跟孩子们亲近亲近,也是好几天没见,喜儿日日要娘,今日可算高兴了。”
慕和送翟夫人一直出了院子才回。
喜儿以为娘亲又走了,哭闹起来,月芙抱着她哄也不好,见徐慕和一回来,孩子脸上还挂着泪就笑起来,伸手要慕和抱。
抱着女儿在怀里,徐慕和这会子觉得万事皆云烟。
慕和在哄孩子,月芙便拉着月蓉给她上些化瘀止痛的药膏,问道:“还疼吗?”
“都过去了,等咱们回明州,离开这鬼地方,日后再不用担心挨打了。”
和离明明是坏事,可主仆三人无不因为离开那狼窝庆幸。
月芙看了眼徐慕和,心里暗暗地想,大小姐一个和离的且拖着两个孩子的女人,恐怕日后艰难的路还长着呢。
她自小伺候徐慕和,一起长大,深知她是一个最良善和顺的人,为什么命就这么不好。
先是遇上尤家,后是赵家,再往后也不知道能再嫁哪一家去。
她又想起徐慕和出嫁前佟夫人去求得的一卦,宿命之感油然而生。
“月芙姐姐你哭什么?”
月蓉最没心机,她只知道替姑娘开心,一点不想以后的事情。
月芙忙抹了眼泪说:“我这是高兴,高兴咱们姑娘离了虎狼窝,高兴的。”
徐慕和哼着歌儿哄喜儿睡中觉。
在她绵绵的小曲儿里,四年头三年整的婚姻彻底结束,等待她的将是另一番天地。
一番月芙从没想过的,连徐慕和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崭新天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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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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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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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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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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