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愣,还未张口,便听楼绒绒冷笑道:

  “世间青.楼女子,除了受父兄罪责牵连,多的更是因为父兄败坏家业,或是家中赤贫,不得已之下卖身为妓,亦有花楼人牙拐卖绑来的良家女子。但凡在场的男子还有两分担当,便知女子为妓,多半都是受男子牵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诸位又是哪里来的颜面,在此嘲笑青.楼女子性情卑劣?等到此事落在自己的妻女身上,你们亦能笑得出来吗?”

  她缓缓扫视一圈,视线所到之处,男子们都下意识地退避,不敢与她对视,只有少数心术正直之人,眼含悲叹。

  她终于收回目光,看向青鸾,像是对众人言说,更像是对青鸾劝告,缓缓开口道:

  “今日,还请诸位记住,世间青.楼女子,原没有生来便想当妓子的,从此莫要再觉得妓子低贱,她们多得是你们不知道的迫不得已。”

  楼绒绒说这话时,声音并不高,但那一瞬间,青鸾却感觉像是有一只大锤,一瞬间击碎了自己心口的大石,眼泪一瞬间便落了下来,决堤了一般,止也止不住。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二十几年来的委屈愤懑哀怨都找到了宣泄口,终于有人替她说出了她曾经不敢说不能说的心里话,温柔地保护了她特意换了一身素衣,不着粉黛的向学之心。

  她就像个孩子一般,哭得难以自制,甚至难以战立,最后还是春寒扶着她去楼上休息,这才让她好受了些。

  有了青鸾和方才楼绒绒的一番话打头,大多数人已经不敢轻易出言质评了,有聪明的女子便在此刻站了出来,趁着这个机会进了书馆。

  楼绒绒惯例询问些有无报名,何处人士,还有有无婚嫁之类的简单问题,一开始人不多,她一个人尚且忙得过来,后来大约是见人势颇多,围观的许多人见没了热闹也都离去,没了舆论的压力,来书馆的女子就更多了,楼绒绒便也不亲自站在门口相迎了,只叫人细心招呼,莫要冷落了谁。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楼绒绒正在馆中观察来往人群,忽听门外一阵喧嚣,于是起身出去一看,便见一对父女正在门口拉扯,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楼绒绒一走进,便听见男人辱骂那十来岁的女童道:

  “你果然跟你娘一样,是个赔钱货色,读书?读书有个屁用?!你娘倒是识字,结果呢?呸!嫁过来连口热饭都不会做,粗活累活不肯干,连破鞋底子都不会纳,一天天就知道念酸诗,你趁早给老子灭了这个念头,给老子乖乖回家做饭,否则老子回去连你娘一起打!”

  小姑娘奋力挣扎,拼命地想往书馆的方向走,却被男人越拖越远:

  “不!我不要!我要读书!我就要读书!我娘说了我上学的时候活她替我干,你凭什么还不让我读书?!”

  楼绒绒见状,给了人群中的四字军一个眼神,便有人上前来,强行将父女两分开。

  小姑娘也是个机灵的,一眼瞧见楼绒绒是主事的,当即便一溜烟跑到了楼绒绒身后躲着,只露出尖瘦的小脸,还有一双亮得吓人的眸子,看向男人的方向。

  被拉开的男人当即便怒了:

  “放开老子!放开!你个臭丫头,你要是敢不过来,我回去就打死你娘!”

  显见得男人是抓住了她的要害,小姑娘吓得头一缩,泪水都要溢出来了。

  这个时候,楼绒绒开口道:

  “依照大庆律法,有殴打妻子致伤的前科者,妻子是可以提出和离的。”

  谁料男人却并不怕,冷哼一声道:

  “她敢?!她爹娘都死透了,离了我,她能到哪去?她要是敢和离,我就找到她,再打她一顿,打到她不敢再和离为止!”

  对妻子刻薄之人世间并不少见,但殴打妻子尚且毫无顾忌,还敢得意洋洋在当朝公主面前言说的,楼绒绒还是第一次见,令人心惊的是,男人所言却是事实,这小姑娘的母亲若当真没有母家撑腰,和离之后带着女儿无处可见,还是要受男人欺侮。

  楼绒绒微一思量,转头问小姑娘道:

  “你娘读过书,可能写得文书账目?”

  小姑娘颤颤巍巍点点头,楼绒绒于是直起身子对男人道:

  “既如此,春寒,去请这位夫人,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书馆做个文书,正巧我书馆还缺人手,所居住之处有护卫把守,闲杂人等都无法入内,定能保护她的安全。”

  男人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又强硬道:

  “你敢?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带走我老婆?”m.xiumb.com

  楼绒绒笑了:

  “这你要问陛下了,陛下可是应允过的,大庆朝上下,但凡我看中的人才,只要对方愿意,我就大可放开来用,怎么你要去当面质问陛下,为什么要带走你的老婆吗?”

  男人没料想楼绒绒竟敢搬出郢泽当理由,再豪横的平头百姓也怕皇帝,当即便怂了气势,然而还是梗着脖子道:

  “那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带走旁人妻女啊!我……我不服!”

  楼绒绒道:

  “既然不想你的妻子被带走,那就好好待她,春寒,派人跟着他回去,好好看着他,若是他再有殴打那位夫人,便不必犹豫,邀那位夫人来书馆便是。”

  春寒笑着应声,去寻人办事了。

  男子则是没料想,自己本是不想女儿来读书,前来阻拦,结果却是赔了女儿又赔老婆,这一根筋的脑子,哪里接受得过来,当即便怒上心来。

  楼绒绒本以为,此事已经了解,便牵着那小姑娘的手往书馆里走去,却没看到,身后的男人脱下一只臭鞋,当即便向楼绒绒丢来。

  楼绒绒听到众人的惊呼声时,男子已经脱手而出,楼绒绒转头,瞧见的便是一只带着化学攻击的臭鞋划过一道弧线直奔自己而来,下意识地闭眼,以为自己就要承受这一次攻击时。

  下一刻,预料之中被打中的触感却没有到来,楼绒绒一睁眼,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替她击飞了方才的“化学武器”。

  少年个子比她高出好一截,身影将她整个人都包含.住,看向男子的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宛若狼王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开口,声音低哑中带着无法忽略的怒意:

  “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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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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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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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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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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