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她从各官各府中救出来的女子们,亦想要下来同她一起等,却被春寒和楼竹蕊催着上楼去了。
若是楼绒绒一人在堂前等候,那是馆主坐镇,若是都下来,翘首以盼,那说出去便成了笑话,毕竟素来读书,都是学生早到,程门立雪,等候先生,哪有先生等着学生的?
于是众人便只能在楼上,担忧地望着下头。
好事之人听说今日开馆,已经在书馆四周围了一个圈,对着书馆的大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楼绒绒看得分明,其中有不少女子,恐怕就是报了名来书馆读书的,然而此刻书馆大门敞开,却没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害怕被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琇書網
且人群之中也并非全是百姓,混迹在其中的风字军传来消息,里头有不少都是朝中官员看不惯楼绒绒,派人来捣乱的,想来只要见了有人走进来,就会起哄指点,让人不敢进去。
哪怕知道面对的形势艰难,坐在大堂中的楼绒绒神色亦无半分慌乱,一旁的春寒亦有些担忧,低声凑到她耳边询问道:
“小姐,需不需要属下安排些人,也许有人先站出来,其他人便……”
然而楼绒绒闻言,却摇摇头道:
“不必。”
春寒担忧道:
“可是如此下去,万一无一人敢站出来,未免……”
楼绒绒却笑了,看向春寒道:
“春寒,莫要小看了天下女子。”
春寒尚未明白过来楼绒绒的这句话,只听门外一阵喧嚣,连忙回头望去,便见一素衣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容貌姝丽,眼波柔媚,身段出众,远远隔着一大片空地,同楼绒绒对上了眼。
书馆外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扬声道:
“这……这不是凤清楼的青鸾吗?一个妓子?竟也妄想读书求学?”
“你不说我都没认出来,平日里穿得招摇艳俗,见了有钱的金主就笑脸相迎,恨不能把身段都贴上去,如今倒学会穿素扮清纯了?”
亦有人幸灾乐祸道:
“第一个进书馆的就是个妓子,这书馆还要怎么办下去?那什么天禄公主不会急得哭出来吧?”
……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青鸾的耳中,她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原本只有一二分的犹疑,如今也有了转头就此离去的冲动。
然而就在她犹疑之际,楼绒绒却起身向书馆门外走去,那些流言蜚语楼绒绒自然也听到了,然而她眼中却无一分歧视或是轻蔑,只是同看向旁人一般的平静。
莫名地,青鸾浮躁的内心就沉静下来,咬了咬唇,松开手中快要扯破的帕子,迈步走向书馆门口。
最终两人在书馆大门处相会,青鸾看了楼绒绒一眼,想起楼绒绒的身份,当即紧张不已,欲要屈膝行礼,又想着普通百姓面对皇室需不需要行跪礼,犹豫的功夫,楼绒绒已经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对她道:
“不必多礼,今日在此,我只是个书馆主人罢了,恕在下冒昧,可能询问你几句话?”
青鸾刚定的心顿时又慌乱起来,以为楼绒绒是要询问自己的身份,当即便结结巴巴道:
“您……您问……”
说是如此,然而她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了。
楼绒绒却像是没看到她的害怕一般,张口问道:
“第一个问题,姑娘可是京城人士?今日之前,可曾在书馆报名过?”
青鸾没想到,楼绒绒询问的竟然是如此基础的问题,愣愣道:
“是……是京城人士,报名……报……报过!”
她自己自然是不敢去的,便派了自己的小侍女来,冒名记了自己的名字。
楼绒绒点点头道:
“如此,那么请问姑娘,可曾婚嫁,有无夫家?”
青鸾被意想之外的问题问得迷迷糊糊,只知道顺着楼绒绒的话音回答:
“未曾婚嫁,也……也无夫家。”
楼绒绒于是微微侧身,做了请的手势,指向书馆中的楼竹蕊道:
“那便有劳姑娘去账房处,找到记名册上的名字,在其后标记之后便可入学。入学后,学杂用具皆由书馆承担,若住处同书馆来往距离过远,亦可居住在书馆安排的书舍之中,吃住皆由书馆承包,由于姑娘未曾婚嫁,每月还能在账房处领取十斤米粮。大致便是如此了,姑娘可还有别的问题?”
青鸾不曾想到,楼绒绒问了半响,竟愣生没问到有关自己身份的一个字。
门外围观的群众亦起哄道:
“连妓.女都收,我看你们这书馆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书馆吧?!”
这话一出,不少在场的男人,当即便领会了其中深意,各自哄笑起来。
女子则脸色难看,更加不敢站出来了。
方才任凭他们如何辱骂,都未曾介怀的楼绒绒却终于发怒了,从人群中一眼便看向了方才说话之人,目光如刃,冷笑道:
“这位大哥,既然你对我的书馆颇有见解,不如站出来言说言说。”
这人本是被派出来搅局的,一见被楼绒绒逮住了,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想匿于人群,偷偷跑路。
然而不知怎么的,他分明是想往后退,背后却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出了人群之外,看起来反倒像是他当真主动站出来了一般。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男人自知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对楼绒绒道:
“难道不是吗?什么书馆,竟连妓.女都收,就不怕教出来的女学生都成了荡.妇吗?”
楼绒绒不怒反笑,问道:
“阁下这么说,意思是,天下青.楼女子,皆是性情败坏、生性淫.荡、拜金逐利之流?”
男人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嘟囔道:
“难道不是吗?!”
楼绒绒闻言,向春寒伸手,后者十分顺遂地将一个册子交在了她手中,男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楼绒绒翻看片刻后,抬头对男人道:
“阁下二十年前娶妻,育有三女一子,老母尚在,假使今日.你犯了大罪,被判秋后立斩或是流放戍边,你可知你的妻女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还以为楼绒绒此言,是在威胁自己,马上梗着脖子道:
“难道你是公主,就能随意给我判罪吗?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公主了不起,公主就能为所欲为吗?”
楼绒绒却没理会他的叫嚷,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对他道:
“你的妻子会充作军妓,你的三个女儿,两个年龄合适的,亦会充作妓子,为了求生不得已向各色各样的笑脸相迎,阿谀奉承,那个时候,如阁下一般的人,就会像现在一样,指着你的妻女说,妓子便是如此,无情无义,性情淫.荡,拜金逐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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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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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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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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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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